第九章 瘋狂飆車(17)(1 / 1)

速度表上的指針是一百八十五碼。

一個讓我心髒停止跳動的數字。

一個魂飛魄散的數字。

一個恐懼的數字。

我感覺到車子仿佛正克服掉了強大的離心力而從地麵騰空而起,與此同時,我的身子也不可思議地一起騰空,高速公路兩旁的閃光帶急速地向後掠去,夜色中,我的銀色“凱越”一定像把刀子決絕地劃出。在這間不容發的時候,左眼餘光告訴我,另一把刀子也從左方向朝我這裏瘋狂刺來……

我更緊地抓住了方向盤,這個動作證明了此刻我的神經緊張,緊張到幾近崩潰,有一種強烈的撞車預感,死亡預感,但我不能退縮,不能停止,不能放棄,今天,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今天,我眼睛出血。

我比“北京雜種”更快地與集卡並駕其驅。

我究竟比“北京雜種”快了多少?一秒?兩秒?三秒?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這個夜晚,天上的菩薩又一次站在了我的這邊,我正是萬分僥幸,正是一個始終被恩寵著的上海男人。

當我超過了“迷你酷派”後,胸口中的塊壘瞬息便告瓦解。我與兩輛集卡並駕齊驅了幾分鍾,我讓那個驕橫的有產階級小赤佬無可奈何地跟在了後麵,當我看到蘇州繞城東這個匝道口後,我在車內吹了一個口哨,將方向盤偏轉了一下,打著方向燈、帶著一點刹車向匝道口馳去。主動權在我的手上,現在,我不想和這個北方小赤佬玩了,我要回家了,衣夢花也許正邊看電視劇邊等著我呢。

從蘇州繞城東下匝道下去後,七轉八轉,我又上了蘇州繞城東的上匝道。一路上,我以一百碼的速度勻速前進,當我從A11高速道轉入A20國道,又從A20國道轉入內環高架道後,我充滿睡意地看了車上時鍾一眼,時間已是淩晨兩點一刻,裏程表則說明,這次瘋狂的飆車在空間上伸展度是兩百三十五公裏。

睡意驀然濃烈起來,我有點控製不住自己,我顯得昏昏欲睡。一天下來,從上午埋下的這顆危險的種子終於在淩晨爆發了。

從內環高架吳中路匝道口下到地麵。按照尋常做法,我應在吳中路先一個小轉彎,再前行至桂林路,隨後一個大轉彎,便不動腦子地就可以一路直行最後停在“高興家園”24號車位上。但吳中路轉彎道上的一個紅燈阻止了我的自然而然的動作,看著前方直行綠燈我便向前開去,並在第一個路口作了小轉彎。

這是虹橋路。我昏沉不堪的頭腦中碎片般地浮現而起一些記憶:九十年代最為了不起的時尚地域古北小區,當年號稱遠東第一夜總會的嘉頓夜總會,在上海灘夜總會裏跳著肚皮舞的蘇蘇小姐,有著上海最早的共享空間的友誼商城。。。。。當記憶碎片在我腦海中似隱似現時,突然地,一幢高聳入雲建築映入我的眼簾,它是如此黑暗,以至作為背景的上海夜空反倒顯得有點灰白了。我驀然想起這是上海廣播大廈,當年,十八層的某個空間中,“十六兄弟幫”的寒冰便是在這裏揮灑自如地口吐蓮花,最後成為上海灘的師奶們的唯一寵兒和唯一殺手。

我突然意識到回家路上我已走過了頭,再往前去,便是古北小區,離家是越來越遠了。我看了一眼左側車外的反光鏡,反光鏡中一片漆黑。淩晨兩點,一切都已進入睡眠狀態,隻有酩酊大醉的男女才摸索在回家的路上。我將左側方向燈打亮,幾乎同時,我將車頭向左側轉去,我想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當即掉頭,隨後,向廣播大廈十八層樓作一個丹澤。華盛頓式的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