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看著我在沉思,覺得我真的愛上了風荷。他說:“我自己心裏十分佩服她。如果讓我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不得不承認:剛剛見到風荷的時候,如果她也是學生,那麼我這剩餘的大學生活都會想著她了。她不是學生,所以我才一再追問她們的來曆。除卻了那些,風荷幾乎是完美的,在我眼裏。這樣的女孩做女朋友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會愛她如命。可惜,我沒有勇氣接受她的過去。不僅僅是我,我家裏人也不會允許。如果他們知道了真相,非和我拚命不可。”他說得十分明白,可是我還是沒有說話。我在想著蘇雲:她會不會愛我呢?
“如果真的喜歡,喜歡的可以無視一切,隻有她,就無所謂了。我還沒有愛到那種程度。”劉明覺得應該鼓勵我,“我覺得,如果有勇氣,兩個人一起過一輩子才是真的。別的一些東西都是虛的,假的,無所謂。不需要在意的,就不要去想了。想的多了,就沒有完美的事情了。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愛情也是一樣的。”
“我追求蘇雲,你知道吧?”我說,試探著問。我心裏也決定對劉明說出真相了。
“知道。你不和我說,我也就裝作不知道。我知道你沒有追上。怎麼?你還想著她呢?聽說她有一個北大男朋友。生活委員送信的時候,經常有她北大的來信。”
“她懷孕了。”我說。劉明當然明白我什麼意思。她懷孕了,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卻不是我。人生的悲哀,對於一個的男人來說。這好像比別人喝光了飲料,把瓶子丟給了你。我這樣想是有一點齷齪。可是,那種悲傷的感覺給自己的傷害就如那般恥辱。“這幾天,我在陪她。”我說。
“做什麼?”
“流產。”我默默地說。我覺得夏夜的涼風還是挺涼的。夏夜也不是那麼悶熱可怕。
“她叫你陪她?”劉明問。
我點點頭。
“然後呢?”
“出了點事。送醫院了。”我說,故作輕鬆。
“原本就沒去醫院?”
“沒有,她打算藥物流產。出事了,我打了急救,送到醫院。我沒有注意護士什麼時候拿了她的手機,她家裏知道了。我在陪著,蘇雲的媽媽就認定了是我幹的。我爸媽也來了。現在他們都認定是我做的。”
“你認了?”
“她求我。”我說。
劉明半天沒有說話。我們無聲地在街上走著。我突然覺得世界上隻剩下了我們的一點呼吸聲,四周什麼也不存在,空空的,雖然路燈還是很明亮的。我扭頭看著劉明,卻怎麼也看不清劉明的臉,隻能看到一個陰影裏的模糊的印象。那印象明顯是白天的記憶。寂靜是那樣可怕,仿佛把一切都淹沒了,留給了世人一個真空,眼前都是可怕的不真實的東西。我想到自己真是太傻了了,怎麼能夠向劉明說去蘇雲的事情。我再次看劉明,還是得到了一個模糊的印象。我有一些後悔了。模糊讓我感到可怕。
“你要保密。”我沉聲說。
“這種事不用你說。”劉明有點兒不滿。他覺得我還是沒有把他當成朋友。
我有點兒歉意。我們之間總有那種似有似無的隔膜。每一天,我們幾乎都在一起,可是真的很少談及各自內心的事情。我們一起玩遊戲,但是人生不是遊戲,所以麵對人生的時候,我們總是很隔膜。
“你知道我家裏的事情嗎?”劉明說,“我爸幾年前給我找了一個後媽。不過還是沒有離婚,我爸媽。後來鬧了很久,可是我爸媽還是生活在一起,仿佛沒有過我爸的搞外遇的事。我自己也時常想他們怎麼還會心無芥蒂地在一起生活。現在我家裏真的比較和睦。我就想,有時候人生是沒有情理可講的。隻要存在的,總能有說得過去的道理。可是,我還是不能原諒我爸爸,可是我媽都不再提那件事了。但是我還是覺得我爸不能那麼坦然麵對我媽,我媽還是能相信我爸。如果你還是喜歡她,就去和她說個清楚,別弄得不明不白的,反而不好。她可以接受你,當然好。她不接受你,這件事一完,就別和她牽扯了。你總不能下次再當一次墊背的吧?”
那時我才真正覺得劉明是我的好朋友,那種一生鐵哥們的大學舍友。“看樣子我有必要當這個冤大頭了。”我說。
劉明笑了,那是種朋友的嘲笑。“怎麼說呢,我覺得你是個傻瓜。”
“我也知道。”
“不是那個意思。幫她也就幫了,還愛她什麼?這年頭,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你真的那麼喜歡她?那麼執著?我覺得你有點兒不值得。她能做這樣的事情,說明她腦子不好使。你愛他,沒有意義。就算她挺漂亮的,你也沒有必要。”
“不是因為漂亮。”
“不漂亮,你不會喜歡吧?”
“可是喜歡不僅僅是因為漂亮。”我說著笑了,“從高一開始,她就是我的夢中情人。”
劉明也笑了。
“你真的喜歡風荷嗎?”我問。我想這時候問出來的話一定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