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荷在賣書。每個星期都會有賣舊書的在二號教學樓前的空地上賣舊書,足足能擺下十來個書攤。我也聽說過。可是我忙在網吧裏,隻會偶爾才出來閑逛,也沒有注意過。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賣舊書的變成了風荷。我遠遠地看著她在賣書,不敢靠過去。我很想過去問問她怎麼來這裏賣書了,為什麼。可是我不敢過去,膽怯地在遠處看著,也不想很快離開。我被很多很多絲糾纏住了,想扯開也不想扯開。
風荷也看到了我,因為我呆呆地看了她很長時間了。我看到她有點兒不知所措地猶豫著。我想還是不要和她說話了,我轉身,走了幾步。
她馬上追上來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回頭,她卻說不出話來。我就笑了,問:“在賣書?”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
“我聽說有賣舊書的,不知道就是你。”
“啊,我搬家了,和玲姐。”風荷說。我們像很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不知道從何說起往昔近日。
“挑幾本書吧,我送你。你不是中文係的嗎?應該挺喜歡書的。這些書都不錯,盜版的很少,就是有點舊。”風荷說,回身,讓我跟著。
我答應著,跟著過去。她還是那樣漂亮,黑了點,我想著,心中無限感慨和猜疑。
我沒有選書,好久沒有看書的習慣了。高中時我偷偷摸摸地也要看幾本小說,可來到大學我就不看了。也許是因為不用再偷偷地看,也許覺得沒有什麼可看,我也說不清楚,總是處在一種很煩躁的心緒籠罩下。我就幫風荷看一下書攤什麼的。時不時地我偷偷看風荷,想要看明白她,像看一麵光滑幹淨的鏡子,但是我好像什麼也看不懂。
“你們都喜歡看什麼書?”風荷問。
“那樣的看一遍就不想再看第二遍的書。”我說。
“是嗎?”風荷被逗笑了,“真的?”
“嗯,特別是第一遍看得笑得合不上嘴,第二遍再看就索然無味。”
“我知道了,幽默一點的書吧。”風荷想了想說。
“沒有腦子的幽默。”我嘀咕了一句。可是風荷卻聽清楚了,她搭道:“所以第一遍很有趣,第二遍發覺沒有腦子就不看了。你也看那樣的書?”
“無聊的時候會看。”
“你也很沒有腦子了?”風荷止不住笑著說。我隨著笑了笑,沒有回答。
時間很快就到了傍晚,風荷指揮著人把書都收起來。那時玲姐也來了,帶著兩輛電動三輪車。我也幫著裝車,其實那時我已經很餓了。出於好奇,我不想離開。此外,還有一種纏綿的心緒籠罩在我的心上。玲姐見到我神秘地笑了笑。那笑勾起我過往的幾絲甜蜜和許多哀愁。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沒有和她們說過自己叫什麼,可是現在我們好像十分地熟識了。
風荷找的幫工都是學生,裝完車我們就離開了。我遲疑著跟著也上了車。
我跟著車到了校西門的西郊居民區一個小院裏。她們就是把家搬到了這裏。春水大學是一個全國有名的大學,是春江省最好最大的大學。在春江省,春水大學是一個金字招牌。每年來這裏函授的人大有人在,所以舊書的銷量也很好。學習的人總需要一兩本書表明自己的身份,隻要價錢很合適。
車子就停在院子裏,司機完成工作也就走了。風荷要請我吃飯,我笑著答應了。我真的很高興這樣再見到她們,內心有種見到故人的感覺。原本對她們,我似乎隻有避而遠之的選擇。我不應該再踏入理發街一步的,我應該是個擔當起的男人。
我們沒有出去下館子而是在家裏做飯。玲姐做飯,風荷在房裏和我一起看電視。我看著明亮的燈光,簡直無法想象這是真的。不久之前,我還是她的客人。吃飯的時候,我才想起要向她們介紹自己。風荷笑著說:“第一次我就看了你的出入證,知道你叫什麼學什麼專業的了。”
我笑了笑,說:“哦,想不到。”我真沒有想到風荷是那麼地細心。我記得那個牌子就放在錢包裏的,她是怎麼看見的。風荷又說道:“你聽了不會生氣吧,我那時看了你的錢包。”我笑了,說:“我還真像一個二百五。”“你不是,不是。”風荷很自然地說。玲姐就說:“別說那個了,你可真聰明。”
我覺得她們有意在提醒我和她們的過去,就發覺自己真的挺尷尬的。為什麼還要來呢?應該即便看到,我也要裝著沒有看見。“林福是老實人,和他說了也沒有什麼,都是朋友了,是不是?”風荷說。
“是,我們可以做好朋友。”我說,聲音沉沉的,有點兒傷感。
“你每天忙不忙?”玲姐突然問。
“想忙的話會很忙,不想的話全部都是空閑。”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