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經常風寒料峭,偶爾黃沙漫天,可Y市的春天,卻仿佛是被打翻的顏料盤,五彩斑斕的色彩肆意流淌。尤其漫山遍野的杜鵑花,開得愈發熱鬧,仿佛在舉行一場盛大的花之盛宴。

走出家門,Y市的人們就仿佛置身於夢幻的世界。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花香,讓人陶醉其中。蜜蜂在花叢中忙碌地穿梭,采集著甜美的花蜜;蝴蝶在花間翩翩起舞,與花朵相互映襯,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安修福利院的大院子裏,葛院長種著各種各樣的果樹,在這個暖風徐徐的春天,開了一樹一樹的花,一陣風吹過,絲絨般的花瓣便飄滿了整個院子。

葛院長一遍遍地清掃著庭院,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驅散內心深處的陰霾,好好體會這美妙春光。

她從暗網找到人,成功地將那一大筆資金以社會捐獻的名義洗白。接著,她馬不停蹄地開始采購建築材料,聯係建築工人,預付了所有貨款,開始組織對夷為平地的辦公樓的全麵修建。

“希望在我走前,能辦好這件事吧。”

葛院長歎息,似有油盡燈枯的苦澀。

這座福利院,是她小時候成長的地方,也是她的那群孩子成長起來的地方。倪老院長在世時做的惡,她都看在眼裏,可是她除了私底下偷偷看護孩子,再也沒有任何辦法,甚至連稍稍勸誡都不能。她也曾想走,可是像她這樣的人,又能走到哪裏去?

因著原生國籍關係,她生來就是組織的人。改變不了,也不想改變。這麼多年,她手上沾的罪惡太多,這一點點善,也洗刷不了她的罪孽。

選擇留下來,更是出於對孩子們的愛和責任,她深知,若是連她也離開了,這些孩子們將麵臨著無法想象的困境。他們會連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失去,溫飽都會成為問題。在這個絕境之中,首先要解決的是生存問題,隻有讓孩子們吃飽穿暖,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接受教育,通過教育,他們才有機會改變自己可悲的命運,逃出福利院這個魔窟。

可是,去了H市的蘇睿走了,留在Y市的顯宗也走了,還有更多她看著長大的孩子,瘋了、傻了……這麼多年的日夜相處的那種感情,不是冷冰冰一句立場不同所能切割的。她不能否認,她對安修福利院感情至深,對Y市的人和事記憶至深。而那遙遠的所謂母國,卻像是一道無形的枷鎖,將她緊緊束縛,讓她陷入兩難的境地。這麼多年,她被夾在了中間,無法掙脫,無法呼吸,仿佛永遠都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這種痛苦和無奈深深地紮根在她心中,卻難以與任何人言說。

對於組織要求修複安修福利院接駁站點一事,葛院長隻能先擱置一旁,能拖就拖。‘虎’成為了棄子,她應該也快了吧?葛院長已經感到筋疲力盡,隻求能保福利院能夠再晚一些卷入這場紛爭之中……

抬頭,天空是深邃而純粹的湛藍,陽光透過稀薄的雲層灑下。一架飛機剛剛飛過,它的身影在空中劃過,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白色軌跡。隨著飛機的遠去,這條白色的軌跡逐漸擴散、變淡,最終融入了藍天白雲之中,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