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袖坊是黑明坊在醒州最大的合賈,兩家往來一年多,期間從未出過任何岔子,牛四想的簡單,既有契約在,悔者一罰二,陳家按理是不會輕易毀約。
馬車雖已備好,牛四還是道:“剛已經讓人去金鶴園看了,也沒見著人,這大白天的買賣都不做,莫不是陳家出了什麼事兒?”
“先去看看再說。”白荼上了馬車。
金鶴園是陳袖坊在陳州的分坊,雖書貨交易是與醒州陳家聯絡,但平日買賣商談卻是與金鶴園管事掌櫃張假聯絡。
這筆買賣,是白荼三月前就與張假商談好的,陳袖坊在黑明坊訂書五千冊,共計二百五十金,他也與陳袖坊定了一百四十金,本來這幾日就是易貨日子,陳袖坊卻避而不見,這不得不叫白荼猜疑:陳家要毀約了。
州縣之間的書貨買賣,一般書商是不做的,畢竟路途遙遠運送困難,若運送途中遇到什麼岔子,那折本也是常有。
可白荼卻不同,他與周圍幾個州縣都有合賈,雖然偶有一趟折本,可他回利更多,這也是為什麼太行街就他的書坊不愁買賣,原因之一便是他有別地兒找不到的書。
州縣之間也存在極大的地域差異,無論是演義話本還是地方雜誌都不同,白荼便是看重這點,這才與其他州縣合賈。
一冊書,從寫樣刻板到裝訂成冊,少則三四月,多則半年甚至更久,所以相比起仿刻,他更樂於買裝訂成冊的。
馬車隻行了半刻鍾就到了金鶴園門口,果如牛四所說,大門緊閉。
白荼貼門聽了聽,也沒聽到任何聲響,他繞著外牆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堆柴火麵前,想也不想的就撩起衣擺準備翻牆。
牛四忙拉住他:“掌櫃的使不得啊,您就這樣翻進去,這不成……”
牛四話沒說完,白荼就麻利的踩上柴堆,雙手撐著牆頭,足尖一蹬就跳了上去,眨眼功夫就消失在牛四的眼前,看的牛四一陣瞠目,隻能搖頭歎息坐下望風。
白荼跳進院子,見進前堂的門落了栓,進內堂的門卻隻虛掩著,他拔步而去推門而入,一屋子男女老少吃喝說笑好不熱鬧。
屋內女眷被這位不速之客嚇得立馬兒住聲兒往內室躲,白荼環視一圈,目光落在張假身上,張假又驚又怒:“白掌櫃,你私闖我內院是何意思?”
白荼徑直在張假麵前坐下,笑道:“張管事閉門不見又是何意思?”
張假眼神微閃,強自哼了一聲:“我不懂白掌櫃的話裏的意思,今日張某不過是偷個懶不想開張罷了,何來閉門不見一說?”
白荼懶得再問,直截了當道:“張管事也甭跟我兜圈子了,陳袖坊不接我貨,若真是醒州陳家出了事,你此刻也不會在這兒悠閑的吃茶,咱們合賈一年之多,向來都和和氣氣的,不知這次陳家突然毀約,是何原因呐?”
張假沒想到白荼看的這麼明白,他與白荼也打過頗多交道,知道此人看著和氣,實則也是個狠角兒。
他不願與白荼結怨,隻得含糊道:“白掌櫃誤會了,這坐商行賈,講究的就是一個誠字,我們合賈一年之久,白掌櫃何時見我們東家失約過?這中間定是有什麼誤會。”
“我倒不見得,此去醒州送貨之人已經送信回來,陳袖坊對我們避而不見,這不是要毀約是什麼?”
白荼雙眼篤定的盯著張假,看的張假心裏直打鼓。事實上,陳家這次確實是毀約了,他知道白荼定會找上門來,卻沒想到來的這般快。
張假做出一副無奈狀:“白掌櫃,你也知道,我不過是個管事,這做決定的那都是我們東家,何況你是在醒州與東家交貨,卻上我這兒來討說法,那我也是一問三不知啊。”
白荼早猜這買賣多半是做不成了,出門也帶了契約。
他將文書拿出來往桌上一放,很是和氣:“我也不為難張管事,隻是這契約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楚:
‘和同立券,券成之後,各不得反悔,悔者一罰二’。張管事,這契約是你與我簽訂而成,更有官府印章為證,若要官老爺做見證,白某也奉陪。”
張假麵色難看,一罰二那便是五百金,這可抵得上他這裏大半年的進賬了。可他也沒轍,既然白荼已經知曉,又有契約在,他隻得賠償。
猶豫許久,張假才吩咐下人去賬房領了五千兩銀票賠給白荼,白荼笑眯眯的收下。
買賣契約需得官府印章為證,可官府要收一成稅銀,故而很多商賈買賣並沒有簽訂真正的契約,隻是憑著商人講究的誠信以及長期的交道來口頭約定。
白荼從不輕信於人,即便與陳袖坊合賈一年之多也依舊要求簽訂官府契約,陳袖坊肯定是不樂意的,為了持續合賈,白荼甚至一力承當了稅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