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去人間還有三日。杜思若賴在床上,盯著紅色紗帳出神。她從未去過人間,隻聽師兄們提起過。誰料到如今師父不知去向何處,師兄們又各奔東西,她即便想要提前多多了解一下塵世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了吧。
“日光都已照進內室了,仍不肯起來嗎?”隻聽見門外高聲朗語,又一陣輕快的腳步聲緩緩而來。
“師兄終於想到我這青涯穀了!”杜思若聽得門外酥軟如水的聲音,在床上翻了個身,轉眼已立在床邊,腳腕處紅線栓的銅鈴叮叮當當,清脆響亮。
是師父青戎神將的第二個弟子,因他仙緣多些,又在人世遇見了同在曆劫的天冥神女螢嵐公主,遂不久搬到了天冥。師父離開後,謹言也時不時到此瞧瞧小師妹。
沈青娘請謹言到了內室,杜思若仍賴在床上不肯起來。向來如此,謹言搖搖頭,無奈一笑。
謹言走向內室的寒冰桌,整了整衣服的褶皺,緩緩坐在寒冰凳上。“天冥旨意已到各處,我昨日已知曉。隻是近日忙於與螢嵐即將成婚之禮一事,直到現在才忙裏偷閑到此一趟。”
“真的?溫玉在懷——師兄好福氣呀!”杜思若瞧著師兄笑意融融的一張臉,心底也很是替他們高興。
她知道師兄與螢嵐的終成眷屬是多麼的不易。
“不過如今這麼匆忙,我恐怕是趕不上師兄的成婚之禮了吧?”杜思若想著自己即將離開青冥,輕輕歎了口氣。
“到時我會派人去接你。就算在人世,找到你也不難。”謹言笑了笑,嘴角微微揚起來,似是三月裏細細雕琢的翠蕊嫩柳。
“師兄威武!”杜思若坐將起來,眉眼彎彎,雙手到空中伸了個懶腰,又將手縮回來,蹭了蹭軟軟的鼻尖。
“人間修行,不在於你仙術之精湛,而是一顆純真無邪之心。人世險惡或純善,都親身經曆一番未嚐不是好事,隻不過不可賦以厚愛深情。”謹言轉身瞧著杜思若,突然收起了笑容,嚴肅認真起來。
“師父說過,在山上修行,是謂心動;在人間修行,是謂心靜。大抵也是師兄說的意思吧。”杜思若躺在床上,把玩著一塊玲瓏剔透的綠玉石。這塊綠玉石是師父臨行前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你若能參透師父的這話,從人世回來,說不定能成為天冥的玉階之神,有望入住天冥。”謹言道。
“隻是卻不能像如今這般懶懶散散,你絕不可大意。”謹言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無奈。隻是這話語氣稍重,連周圍的空氣凝固成一陣沉默。
“嗯,我知道師兄憂慮什麼。師姐的事,師兄不必擔心。”杜思若頓了一頓,低聲說道。
“她雖原是我們的師姐,可她畢竟背叛師門,說不定連你也不可能放過,一定小心,別出差錯。這枚白玉子你收好,內有一縷我注入的雲魄。若真到性命攸關之時,摔碎了它,我便知曉,即刻去救你。”謹言將棋子擱置於桌麵之上,那棋子玲瓏小巧,中間用紅繩穿過,一枚光潔無暇的白子如同耀眼的星光。
“姑娘,門外一磷蝶小仙使送來一封信,說是玉階之神姬野送來的。”沈青娘遞上信封,淡綠色的石南葉紋理脈絡清晰自然,嫩綠如常。內裏是一小小的杜鵑花瓣,花瓣上隻有四個字,杜思若哭笑不得,姬野師兄難得認真對待她,用如此精致無缺的裝飾,雖然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四個字,師兄卻是在告訴她讓她小心謹慎啊。
沒有什麼比親人更令人暖心,沒有什麼比家更讓人眷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