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喜是被碧空吼醒的,她隻是對眼前這個男人皺了皺眉。
她想起床,卻發現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虛弱到連張嘴都要很用力。
小東西……或者說瞳離,以他成人的身體坐在她的床邊,焦慮地看著她。他很憔悴,眼睛充血,還含著霧氣,嘴唇幹裂,血幹涸在唇角……悅喜睫毛微微顫動,又昏了過去。
之後,調養了一個禮拜,悅喜才恢複過來。
那天她笑著問瞳離,“你是想保護我,還是保護他?”
瞳離一愣。
“你知道他會死在我的手上吧。”悅喜輕笑,眼裏是看不透的深黑如淵。
瞳離沉默,終於,他抬起頭,笑,“他是我的父親。”
“瞳離。”悅喜忽然收起笑容,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幫我一個忙。”
第二次入這個夢境,瞳離的感受完全不同於第一次。自從“那個人”死後,他就覺得身體怪怪的。這種感覺最明顯表現在他可以保持成人的身體!
原本瞳離一個月,隻能有兩次變成成人形態的機會,而且不能使用過多的力量。那次在與無月的交戰中,他消耗過度才致使他後來隻能以孩童的摸樣出現了。可自從“那個人”死後,他的力量如同泉水一般湧出,連綿不絕,維持成人的樣子絲毫不費力。
這次悅喜把他“請”來她的夢境中,同上次的感覺最大的不同,是覺得周圍的霧氣沒那麼濃烈了,淡而溫柔。
這次徑直前行,竟然沒有遇到那個聲音前來阻止,直到他走到盡頭,遇到一扇門。
門高聳入雲,見不到邊。門前,站著一個青衣男子,黑發如瀑。
想來,這便是那“守夢人”!
“又見麵了。”男子說。他明明就在眼前,那聲音卻仿佛從天邊而來。
男子輕笑。凝脂般的皮膚,刀刻般的容顏,修長的身行,天籟般的聲音,高貴的氣質……這完全就是□□主的傑作!完美如此,如果說,他不是神,那麼世界上,便不可能有神了吧!
即便瞳離,在這一刻,也不禁虔誠起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男子微笑,說,“我是天夜。”
這個名號對瞳離來說,如晴空霹靂。傳說中的神之王,竟然就這樣站在他的麵前!而且還如此微笑,如此哀傷。
哀傷!他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為何產生了這樣的感覺。
“你來這裏,不是為了看我吧?”天夜洞悉了他的想法,無奈地笑。
“我要,做一個占卜。”瞳離凝神,正色道,“關於,天殤印的占卜。”
天很藍,飽和度很高的那種藍。
空氣中有點濕潤,卻散發著柑橘的芬芳。
湖很靜,不起一點漣漪,如同被凍結起來的冰,清晰地倒影著岸邊的樹,和枝椏。
悅喜站在樹下,抬頭望天,許久,輕歎。
一陣風吹來,她打了個寒戰。
湖麵真的被凍結住了,還保持著漣漪的形狀。空氣也開始發抖,不知時間會不會也被凍住?
悠揚的蕭聲傳來,仿佛穿過了時間的盡頭,來到她的耳邊。
有一種悲傷可以讓時間止步,讓心髒停止跳動嗎?
回頭的一瞬間,悅喜的眼淚凍結在了臉上,蒼玉手中的冰蕭化成霧氣,向悅喜包圍過來。
她沒有掙紮,甚至沒有動一下,霧氣結著了冰,把她包裹在內,在陽光下,如水晶般璀璨奪目。
她保持著被凍結前的悲傷的表情,每一分毫都看得如此鮮明。
蒼玉微笑,輕聲說,“五個小時以內,他會來救你的……一定……”
他轉過身,麵向湖,周圍因為寒冷凝上了霜,風吹起他雪白的袍,□□的雙腳踏過結霜的草地,發出了沙沙的聲音。他在岸邊止步,手掌中凝聚起空氣中的水分,重新凝結了一支冰蕭。
蕭聲再度響起,響徹雲霄,天和地之間,忽然雲霧翻騰,遮天避日!
多少年的等待,隻等到了這一天,無法再等下去……
早已冰凍的血液在這一瞬間沸騰了,呼嘯著衝破雲端,肆意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