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略微蓬鬆的黑發,細碎稀落的劉海搭在額前,鼻梁上一副金屬細黑框眼鏡……江季的五官在臉上的拚湊是恰到好處的那種,剛剛好。
不驚豔,但深刻。
季涼記得,今晚之前的他,臉上常常是淺淺的情緒,如山澗的湖水,什麼事都驚不起太多波瀾……他這個人有些時候,稍許像學術考究的學者模樣,很固執。有些時候又像是黑白舊電影裏無聲的一個畫麵,默然不語。
總是用一雙眼睛沉沉的看著你。
江季抬起頭徑直看到了季涼。目光灼灼。
眯起眼看人,眼前煙霧繚繞……抬手捏出嘴裏的煙,停住——
心墜入深海底,山川波瀾,麵上平靜如湖,千鈞之力壓製住。
中間隔了空氣,隔了十幾米,季涼與他對視上。
一眼裏,腳下仿佛生了根,頓住。
……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季涼腳下動了一步,最後在他的注視裏,一步步朝他走去。
在離他兩步之遙的地方,她站定。
“江……”沒料到嗓子幹澀如枯,季涼咽了下口水,潤一潤,又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再重新開口叫人,“江老師……”
霜降一過,就是深秋。
夜裏,臉上明顯能輕觸到空氣裏泛著的水汽和清涼。
嗓子裏也躥進一股子清涼。
江季彎腰在地上撚滅了煙,煙頭捏在手裏,起身臉上是笑,朝人貼近一步,說:“我很餓,陪我吃頓飯吧。”抽過煙的嗓音沙沙地。
也有溫軟。
她很美。
真的很美。
她今晚穿的是一件冰藍色的毛衣跟一條長及腳踝的潔白長裙。
這一身,不再是以往偏冷色係的色調。
路邊燈光裏,一頭黑色長發的她,美的安靜,美的讓他移不開眼睛。
也不想移開眼睛。
……
江季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整齊的西裝革履一身。
白色的襯衫換成了黑色的,黑色西服,黑色領帶……這一身太過正色莊容。
江季剛才說餓,結果車開出港金校區後,季涼發現是往他公寓的方向開,不禁開口問:“江老師,我們這是——”
“先回公寓換衣服。”
“走吧,我們去吃飯。”
客廳裏。
季涼有些發愣,客廳開的燈光裏,目光水潤有在發亮地,全攏住麵前精神奕奕的人……她遲了下,跟著整個人都有些別扭,點下頭,從沙發上起身。江季全注意到了,沒說話,一本正經地抿嘴笑,手上勾著鑰匙圈,往門口走。
她默默跟在他後頭。
出門,兩人等電梯。
走廊上有燈,聲控的。
兩人之間隻有各自的呼吸聲,她與他之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隻不過,在每次聲控燈剛好滅掉的時候,他都會及時地擊掌一下。
聲控燈又重新被喚醒。
之後,走廊上留下的都是響亮的回聲。
“叮”地一聲。
麵前的電梯門滑開,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電梯。
半分鍾後,電梯門緩緩在兩人麵前關上,然後同開前上來一樣,不出意料,季涼又被江季徑自拉到懷裏,頭埋進他胸膛。
整個人都被他緊緊抱住了。
電梯開始勻速往下滑。
頭頂傳來他的聲音,季涼被壓在他手臂下的耳朵聽得朦朦朧朧,可到底還是聽清楚了。
別怕啊,今後我來陪著你……
倒映在電梯金屬內壁上的那雙身影,江季看得真切。不,這本來就是真實的。
他抱著她,把她整個人抱自己懷裏,她在他懷裏,乖乖巧巧的不掙紮不亂動一絲,全由他抱著。
今晚,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江季知道季涼害怕坐電梯。
但從今往後,他不會再讓她逃避了。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困難。
今後他陪她一起克服,先從克服不敢坐電梯開始,之後一點一點循序漸進。總之她所有害怕的事,他都陪她一件件去克服。
昨晚是周六,江季照常回家吃飯,不出意外地他又受到了爺爺一番奚落。
這一個多月,他都習慣了。
一家人都餐桌上,他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