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侍衛陳可夫驅著馬車沿著繁華鬧市一路向北駛去,透著窗簾依稀透露出一張稚嫩的側臉,行人早已讓出一條足夠寬的路來讓其通行,不一會,嘈雜聲便漸漸遠了,路麵也平坦許多,芙寧掀開門簾,已然到了宮門腳下。幾隊侍衛依次交替巡邏,身上的鎧甲叮當作響,朱紅色的城門禁閉,門口依次站著侍衛把守,陳可夫輕快的跳下馬,說道:“芙寧,到了。”
芙寧麵色淡然的下了馬車,抬頭瞧了瞧蜿蜒綿綿的高大宮牆,連接著天際,那樣高,那樣遠。陳可夫寬慰道:“我有個好兄弟是禦前侍衛,叫趙子間,你宮中有任何麻煩都可托他給我傳遞消息。”芙寧隻點點頭,並未答話,陳可夫把包袱遞給她,又道:“你也別不快活,太子爺他也是身不由己……到了年齡放出來,我來接你。”芙寧接過包袱隻勉強一笑,道:“你回去吧。”
暗紅色的朱門“吱呀”一聲打開,從裏麵走出一個麵容和善的老太監,上下打量了一眼,便問道:“可是夏芙寧姑娘?”芙寧微笑著點頭,老太監身子一側,伸手做出‘請’的姿勢:“隨雜家來吧。”芙寧攏了攏肩頭的包袱,隨著老太監走了進去,回頭衝陳可夫笑了笑:“回去吧。”
陳可夫望著她瘦小淳弱的身影,隻覺得十分可憐,侍衛慢慢拉上了門,催促他盡快離開,門縫裏的她漸漸消失,陳可夫搖了搖頭,拉著馬繩掉頭回府。
剛到府裏,太子胤礽便急急的傳喚了他,他還未行完禮,胤礽便急忙問道:“可讓你傳什麼話?”陳可夫隻慢慢搖了搖頭,見太子爺從急切再到失落,後退了幾步慢慢坐到了椅子上,悲涼道:“她竟什麼都沒說,想必是恨本宮……”說到此處,便猛地站起來,咬牙切齒道:“本宮今日必不會饒過那瓜爾佳氏,囂張跋扈到如此地步!還把不把本宮放在眼裏!”陳可夫趕忙拉住太子,勸道:“太子爺三思,福晉的勢力從朝中到後宮,為了姑娘,您也必然不能如此行事。”胤礽隻捶胸頓足,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芙寧跟著老太監一路沿著甬道走,用不了多久,老太監引著她入了內務府的大門,穿過抄手遊廊,老太監頓足,回頭吩咐道:“你且候著。”芙寧不敢隨處張望,隻低頭瞧著腳尖,老太監不一會便開門喊她進去。見一個穿著宮服的人坐在上頭,她便屈膝跪下:“奴才芙寧叩見總管大人。”馮有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思算是通透。你就是太子妃送進來的夏芙寧吧?”芙寧隻道:“是。”馮有忠拿起案台上的冊子翻閱,翻了幾頁便抬頭問一旁侍立的老太監:“辛者庫可還有空缺?”
外頭傳來一個太監的聲音:“馮總管,安小主說讓您現在過去一趟。”
馮有忠抬了抬眉毛,嘴裏不知道咂了句什麼,隻道:“先等著。”說罷便捏了捏對襟出去了。老太監也應聲出了門,紅漆門發出笨重的聲音,唯一一絲亮光也被關在了門外。
才跪了一會兒,隻覺得膝蓋如同被鈍器所傷一般,鑽心的疼痛讓腿腳漸漸的麻木,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知了的聲音也漸漸的低了,地上的亮光漸漸變得昏黃,芙寧想起那日的午後,也是這樣昏黃的光景,冬日院亭裏都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冷風徐徐的刮著,她跪在毓慶殿外,隔著厚氈衣裳,依然感覺膝蓋陰冷劇痛,稍微身子歪了歪,旁邊的宮女便給她一頓鞭杖,她痛的快昏厥過去,卻一眼瞧見二門裏明黃色的一抹宮服朝這邊走來,走到眼前卻未看她一眼,握住翹首期盼的嫡福晉的手,語氣顛怪道:“手這樣冰涼……”將披在身上的貂毛袍子一扔,太監當即接住,夾帶的冷風從芙寧臉上劃過,她隻覺得更冷了。終於,他回頭訓斥:“就知道惹福晉生氣!還不退下!”日子過去這樣久了……
馮有忠終於回來了,見芙寧還跪著,打量起她來:“嘖嘖,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差,真不知你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說著又冷笑了一下,“起來吧,儲秀宮的方姑姑在外頭,你去吧。”
芙寧應聲站起,連打兩個趔趄才站穩,馮有忠隻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她。
儲秀宮位置極佳,後麵不遠便是禦花園的正門,初秋時節花香深濃,到了殿外,風中夾雜著混合花香,芙寧忍不住佇足張望起來,方慧見身後沒了動靜,怒目掃了過來,隻低聲喝道:“沒規矩的東西!還不跟上!”芙寧不敢再停頓,趕忙跟了上去。到了儲秀宮門口,偏殿所居住的芳貴人帶著兩個宮女正往門口走來,方慧把芙寧拉到一側,芳貴人到了眼前,方慧福了福身子:“芳貴人吉祥。”芙寧照著樣子屈身,芳貴人偏著腦袋瞧了瞧她:“咦?是姐姐身邊添了新人兒嗎?瞧模樣倒是幹幹淨淨的。”方慧隻道:“是。”芳貴人便攜著宮女去了。進了正殿裏,方慧引著芙寧到了側室,見一貴婦側坐在榻上,正抱著一隻雪白的貓梳理著毛,方慧示意芙寧跪下,笑意融融道:“小主,這便是夏芙寧。”安嬪頭也未抬,隻繼續逗著貓:“多大了?”芙寧回道:“回小主,奴才14了。”安嬪這才正眼瞧她:“小小年紀,太子府也容不下你了?”芙寧卻麵不改色道:“安小主說的奴才聽不明白。”安嬪一隻手用力拍著桌案:“好一張伶牙俐齒!”剛落聲,卻嚇得懷中本來乖巧的白貓蹭的胡亂竄了下去,一溜煙藏了起來。安嬪似手被抓傷,‘哎喲’叫了一聲,三兩宮女趕忙擁上去,安嬪煩躁的責備道:“還不快去拿藥來!”一下子殿內手忙腳亂起來,芙寧不敢動彈,隻得老老實實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