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三年夏,這一年,南朝的史書將被改寫。
城外的避暑山莊經過一年的修建已經完工,據修建的工人們說華麗無比,簡直是照著麗景城的模樣再造的,我等百姓是無福欣賞了。
主上和卞熊等部分親貴們今年夏至都已去了山莊避暑。
我的酒鋪經一年的經營,如今又小有積蓄,我一直嚷著世容,何時我們也出去避避暑熱。
六月初三,世容約了我去北郊孟州遊玩,說是那裏臨著黃河,水岸多紅綠,可見江南風光,想去休住半月。讓我多備些行囊。我高興的準備著換洗的衣裳,吩咐了柳絮帶上世容愛吃的食物,再備些茶葉,還有葡萄酒,出發那日,除了我的馬車外,還有滿滿兩車的行李。本與世容約好來我府前集合,誰知東武前來報信兒,說是世容有事兒,讓我們先行,東武領著我到約定的新地點。
太陽烈日,趁著早上還算涼爽,便讓馬車先行了。我打開車簾,問一旁騎馬的東武:“世容可說他去做什麼了嗎?”
東武應聲道:“少爺說是去郊外辦點事兒,所以讓我領著您先到郊外北關亭去。再集合。”
我興奮的盤算著,小半年沒有好好的休息休息了,這次要徹底放鬆一下。
車馬隨著東武行了有足足半日,怎得還不見世容來。夏季的老天也時晴時陰,剛剛還萬裏藍天,現下卻烏雲密布,走了也過晌午了,是該歇腳吃飯了。萬一一會兒大雨,車馬也得找個地方避雨。
馬夫道再行兩裏有間客棧,可先歇息。
我們一行幾人來到了客棧,剛剛進門,外麵就下起了漂泊大雨,這雨來勢洶洶,郊外的地多是土地,雨下得大了,路麵泥濘,馬車難前行。世容也未來,索性就在這裏等好了。
一路舟車勞頓,這午飯我點了諸多飯菜,讓馬夫和幾個下人都能吃飽、吃好。東武、柳絮與我同坐一桌。飯桌上,我細細問東武:“世容臨走是如何交代的,他去了哪裏,都有什麼人。”東武一一應道:“少爺臨走,專門交代讓我領您在郊外北關亭相聚。還說若是今日他來不了,讓您先行去孟州,他隨後便道。他是一早便和老爺同出去的,走的挺急的,至於去哪裏,少爺沒講。”
讓我自己先去孟州?若是他真有事兒,可以晚幾日再去啊,何必趕著這麼急呢。北關亭距此不遠,飯罷,東武冒雨先到亭中等著,若是世容來了,我們再啟程。
窗外的雨嘩嘩的下著,我要了幾間廂房休息,柳絮烹了茶,自大病以後,身子不能沾涼,即使在這酷熱的天也不能喝晾涼的茶水。
“小姐,下這麼大的雨,您說世少爺會來嗎?”柳絮將茶盞端給我。
我坐在窗欞前,望著窗外的景色,鬱鬱的樹木,幾株高聳入天,若是晴了也難見陽光。南邊隻有一條小路,世容若是從城門出,隻能走這裏,
雨稀稀拉拉一直在下“我不知道今兒他還會來不會”
這樣的天,我希望趕緊晴,也希望世容不要淋雨。
一烹茶被我喝完了,柳絮拿出了曬幹的菊花,又烹與我喝。我便就這樣一直坐著,看著南邊的小路,等著我要等的人。
傾瀉的大雨漸漸變成豆大的雨點,本就陰暗的小路快要看不清了,沒有電燈的時代,太陽落下,夜幕便像一塊黑布,遮擋了所有的光,屋內的油燈被點亮了。晚飯過罷,東武回來了,沒有世容的消息。
這一夜我心裏莫名的慌張。總覺得哪裏不對,先是世容爽約,這是從來沒有的事兒。再細想這些日子,世容總說自己很忙,我握他手時明顯覺得手上繭子又厚又硬,應是最近勤練劍的緣故。如今他每日具體做什麼營生我完全不知。這半年,不止世容,還有張玉修,就跟人間蒸發了一般。
自從卞家掌權,我每年用在交賦稅的銀子多了許多,不僅如此,店鋪在一些好的地段,還有地段稅。索性我開在城外的鋪子倒是比洛陽城內的生意還好。
不知幾更了,還是睡不著,起身披了件月白色繡著海棠花的披風,這還是與世容一同去買的。雨過天晴,不過是夜晚的晴,月亮高掛,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桌上,映的那茶碗透亮。客棧外林中的蛙聲蟬聲不斷迭起。正好,不眠夜有它們陪伴。
長夜慢慢,想著以前若是晚上睡不著了,就會躺在床上扣手機,刷微博、微信,看看新聞。很少會什麼都不做。何曾想到會置身於此呢?又何曾想到會有世容呢。少時不懂愛情,以為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最美的,你情我濃,相依偎是最溫暖的,現在回想這幾年的日子,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才是最踏實的,他能一起陪我吃頓飯,能一起逛個街,能同我分享他的見聞,能在危難時互相幫助,這些我已經很滿足了。往後的不求多麼深刻,隻願平安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