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世容白日很少來我這裏,隻有晚上偶爾來用個晚膳。即便如此,我還會按照時節準備他愛吃的,冬月裏還會提前燒酒。
這日午睡過罷醒來時已近申時。我抱怨柳絮:“怎得不叫我起床。”這丫頭倒是被我慣的了,疊著冬被嘟囔道:“小姐,您整日忙生意,有幾次午睡過一個時辰的。今兒難得您睡到現在。舍不得叫您。”我笑道:“你還有理了呢。晚膳準備好了嗎?”“都備好了。”
梳妝打扮後我又到廚房看了一看。冬季幹燥,專門燉了幾盞燕窩。
太陽剛落到房門,世容便來了,我接過他的皮裘掛在一旁,柳絮打了熱水讓他洗塵。我無意低頭撇了一眼,他鞋上有泥。
吃飯的時候,我問道:“你今日都去了哪裏?”世容隨口道:“哪裏都沒去。”世容何時在我麵前說假話了。我看著桌上的飯,越吃越沒味道。放下了筷子。心裏想著,眼前這人,自從牢裏出來後,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他心裏有事兒,沒對我說。
世容見我沒吃,問道:“怎麼,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
“那為何不吃飯啊。”世容問道。
我正色的問他:“你今日可是哪裏都沒去?”世容瞧見我這模樣,低頭瞅了眼自己的鞋,笑笑隨口道“哦,我想起來了,今日出去買了點東西。所以腳上才有土。”
怎得他說這話,我心裏有強烈的感覺,是假話,可也說不出一二三來,隻是感覺。
世容把菜往我跟前推了推,笑著對我道:“緣兒呀,你這腦袋瓜整日想什麼呢。”看著他一副隨意的模樣,難道真是我想多了。
這頓飯我吃的很生澀,又嚼了兩口,就覺得飽了,吃不下了。
“可是不和你胃口?”世容問道。
心裏有事兒不知該如何開口。世容不提,我總是憋在心裏也不好。柳絮收拾了飯桌,我讓丫頭們先下去。
世容也發覺了什麼,收起了笑容,忙問我是怎麼了。
怎麼了?我要如何開口呢?低頭擺弄著右手手腕上的五色繩,這繩帶了多年,被我磨的似乎細了一些。世容拉過我的右手,看到那繩道:“回頭再送你個新鐲子。”我哪裏需要一個鐲子。
想說的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自己心裏給自己打氣,總不能他一日不問,我一日憋著吧。深深吸了一口氣,“世容,我問你,準備何時娶我?”
世容先是呆了一秒,又若有所思想了想,低頭拉起我兩隻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默了半晌,道了句“緣兒,再等等好嗎?”
我注視著世容,心裏這次很確定,他有事。至於有什麼事兒,他沒給我說,多半也能猜到,肯定是朝廷的事兒,世容是在戰場上經曆過生死的人,原先是我把他想簡單了,牢獄之災他應該不是怕,而是要開始反抗了。想到這裏,更擔憂了一分。
我點了點頭,一聲:“好。我等你。”
多久我都等你。
那日過後世容有些事兒不會再瞞我,通常,他有事兒要做便會告訴我他在忙。具體忙什麼,他不說,我不問。
新元二年這個年過的異常的冷,峰兒第一次不在我身邊過年,大同那邊冷,年前我便托了人運了布匹毛皮過去。
臘八那日,大雪。這樣天世容不會來了。
偌大的府裏,感覺安靜了好多,我叫柳絮提前備了些蒜和醋,閑暇之餘想起以前在家裏和父母醃製臘八蒜,索性來這裏也再創個新吃法。雪透的紙窗通亮通亮,屋內的炭火燒的通紅,丫頭們一掀簾子進屋,就會帶著一陣涼風,叫人在這個冬季好不清醒。
臘八是一年最冷的一日。
一個噩耗從臘八那日傳遍了大街小巷,王明之最小的麼子在這個冬季不在了,據說小孩子是突發疾病,王明之請了韓大夫前去,韓大夫給出了藥方,那方子裏的一劑中藥隻有夏時才有,又是缺一不可的,城裏的藥鋪都沒有,再去南方的藥鋪買藥,來回路程來不及了。而宮裏的太醫院則備有此藥,巧不巧的,等到王明之去宮裏要是,宮裏的藥說是正好被卞家小孫子給用完了。一點兒不留。
王明之麼子去世沒幾天,就傳來王明之病倒昏迷不醒的消息。王明之一倒,王家,算是徹底敗落了。
我將那醃製好的臘八蒜送與姑姑府上時,姑姑竟然不在,高婷茵道,姑姑去了王家府。莫不是王明之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