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一把溫柔的割顱刀 (三)(1 / 2)

碧空清澈如洗,帶著發黃的線裝書的醇厚味道的細碎的陽光飄飄揚揚地到處飛舞著,大雨密密地向天空生長,混入陽光中,立馬呈現出一片無邊無際的五彩繽紛。

一條泥濘的道路彎彎曲曲地伸向荒山深處。沒有一點聲音,到處都靜悄悄的。

這輛破舊的客車已經在這條道路上走了整整十年,窗外的景色一直沒變,——它在這座石橋的這頭一直徘徊著。我坐在車上,總是恍恍惚惚的,隻感覺車門一直開著,一團團模糊不清的人影上上下下地走動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到這輛車上的,也不清楚這輛車會把我載到何處去,每當我奮力睜開眼睛想看清周圍的一切時,頭腦便會立馬陷入迷迷糊糊的睡眠似的狀態中去,所以我就一直這樣半醒半睡地坐著,朦朦朧朧地搞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可是,我心底又有一個很強烈的意願一直在大聲地嘀咕——我的父母兄弟到哪裏去了?——這個意願就像一雙強有力的大手一樣,卡著我的脖子,讓我就似離水的魚兒一樣張著口劇烈喘息著、扭動著身子做著無力的掙紮。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聲高亢的雞鳴聲,仿佛發起衝鋒的號角一般,客車則像時刻準備衝鋒的士兵,突然間加快了速度,像火箭一般向前衝去,駛進一片由樹林山巒組成的光怪陸離的線條中去了(這是由於速度太快事物呈現出抽象化的景象)。

四周還是靜悄悄的,我還是迷迷糊糊的,隻是隱隱約約覺得自身周圍的人與物都幻化成各種形狀的線條了,感覺就像處於時光隧道中。

突然,客車一下子停了,一個如同像在空無一人的山穀裏吹拂的風般的聲音在我耳旁神經質地響起:“下去——”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蹭下車後,卻是一下子清醒了,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山穀之中。這個山穀裏到處都是密密的銀杏。——秋風如詩人一般在林間穿行,將詩歌吟唱成如月光一般靜美的片片黃葉,——那是一種攝人心魄的黃,如此純粹,如此不沾煙塵,就如童話一般,它鋪天蓋地地,溫柔地延伸向遠方天與山交接處,悠悠然,像戀人相思之情一樣綿綿不絕。

而在這個穀地,卻有一條清淨的小溪在靜靜地流淌著,在密林之間曲曲彎彎、時隱時現。

這是多麼美麗的地方!秘密地隱藏在一片光禿禿傷痕累累的黃土堆積而成的荒山之中,就著那一份寧靜,蒸蔚著自己的一片詩情畫意!若不是要找自己的親人,我真的想一直呆在這裏,沉淪下去,一直沉淪下去,深深地陷入這一穀黃葉中。

由於前麵坐車時間太長,已使我身體極度疲乏,所以我慢慢地踱步到小溪旁,坐在一塊青石上,閉著眼睛歇息了起來。

就過了那麼一小會兒,忽然耳旁飄過一句又喜又怨的嫋嫋幽香:“你終於來了!……想我嗎?”我睜眼一看,全身被一股瞬間流過的電流所震撼:眼前的是一抹何等美麗的風景!——一曲暗香剛罷,月光幽靜,微風吹過高樓,撒落一地唐詩宋詞如霜,悠悠……——如此一朵女子,正含笑望著我。對於她的詢問,我手足無措,內心緊張而致口舌打結無法回答。她也沒有再言語,隻是輕輕地握住我的手,麵對這一穀純淨的黃葉,獨自沉醉起來,如一闕傳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