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遝厚厚的檢查報告甩在桌子上。
穿著白大褂的主治醫生是個中年禿頂男人，他指著不遠處白布蓋著的屍體，深呼吸了一口氣。
“那麼現在，何護士，請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是怎麼在你眼皮子底下藏這麼多藥的？！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好給上麵一個說法，那邊來人了也能有個交待。”
何護士麵色發白，她到現在也沒緩過神來，102號病房的年輕男人昨天還對她笑來著，怎麼今天就死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當時她送完藥還感歎這個叫張棉的男人可惜了，長得白白淨淨的那麼好看卻有精.神病被關在這裏。
之前負責照顧張棉的是另一個女護士，那女護士說張棉的父母在很久以前就癌症去世了，平日裏也沒什麼人來探望。
何護士當時聽完感慨了好長一段時間，心裏對張棉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憫。
何護士說不出個所以然，主治醫生讓何護士回去等候調職安排，這裏已經不能再用她了。
何護士無奈，愁著一張臉從辦公室裏出去。
門“嘭”的一聲被關上。
主治醫生焦躁地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了幾圈，表情苦悶，最後，他坐在椅子上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很快接通，傳出一道男人的嗓音，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平和。
“什麼事？”那人問。
“江先生，實在是抱歉，都是我們的疏忽。您之前，吩咐我照看的那位張先生……昨晚吞安眠藥自殺了，早上被值班護士發現死在房裏。”主治醫生麻溜地說完。
“哦，是張棉啊。”那人重複了一遍，嗓音淡淡，似乎是在疑惑什麼。
沒過幾分鍾，手機裏傳出一道刺耳的聲音，像是玻璃破碎發出來的。
主治醫生摸了摸自己的禿頂，有些納悶江二爺那邊發生了什麼。
二爺解釋：“杯子掉了。”
主治醫生：“……”
過了一會兒，江二爺才開口說話，聽起來跟之前沒什麼變化，他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主治醫生連忙回答，說不超過半天時間，然後又斟酌了一下用詞說：“病患之前多次有過自殺傾向，據初步推斷，昨晚主導張棉先生自殺的是第二人格，主人格不知道什麼原因陷入沉睡……”
說完，禿頂的中年醫生下意識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虛汗。這位江二爺雖然看起來好說話，平易近人，卻不是個善茬。
但讓主治醫生沒想到的是，這件事居然很快就結束了。
因為二爺沒有過多追究，他說：“死了也好，把他的屍體燒了吧。”
主治醫生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二爺是這個反應，他還以為自己不死也會被扒層皮下來。
主治醫生鬆了口氣，連忙應聲，“好的好的，江先生。”
禿頂的中年醫生此時的心理活動大概是這樣的：這年頭，外麵淨瞎說，傳聞都是騙人的，這位明明很好說話啊。
主治醫生想起什麼，有些拿不定主意，謹慎地問了一句：“那、那張棉先生的骨灰怎麼處理？”
那邊隻沉吟了兩秒：“倒進榮盛江吧。”
隨即，掛斷了電話。
嘟嘟嘟――
房間裏響起急促的忙音。
主治醫生捧著手機有些茫茫然，最後，他莫名其妙地歎了口氣。
榮盛江，傳說可以輪回的地方，靈魂死後重生洗去罪孽。
但張棉有什麼罪呢，怪他弱小麼，那麼可不可以寬恕他的平凡？
……
h市，江家大宅院。
二樓主臥亮著，穿著灰色棉麻睡衣的男人靠在床頭上，背後墊著枕頭。
這姿勢很舒服，尤其是在看書的時候。
大宅院地處市中心，是市中心裏麵難得的清淨地段，作為江家的祖宅，這座宅子有著不小的歲數。
靠在床上的男人放下剛掛斷的手機，看著地上不小心打碎的玻璃杯，不過兩秒，視線又重新落回書上。他眼角有細弱的皺紋，看起來是個文質彬彬的老臘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