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5章 我的青春不過豆苗的發芽(4)(1 / 2)

“竇泌!……”背對著我的她有些怔了,我輕聲喚她,她終是回頭了,長長的頭發不大高地甩起,她淺淺地笑,沒太多埋怨,我看著她身後那成片渾然天成的濃綠,然後我聽到她就在那漫天遍地畫筆一樣唯美的綠裏對我說:“真不敢相信,你還是回來的。”“我很抱歉,”我說:“我不該不辭而別。”“哪兒有什麼對不起呢!你本來就不屬於這兒,離開了,總是沒錯的。”

“可我還是來了,你……該是想問我為什麼了,對麼。”“不。”她是那麼似有似無地搖著頭,然後慢慢地往後挪了幾步,最終蹲到一塊兒矮矮的小墳堆前。“因為有他,所以……一切的因果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她抬起食指,是那麼輕而小心地撫摸著那塊兒仿佛吸了無數個陰天般的灰墓碑,每一個字兒,說得都是那麼淒然的悲傷。我終是怔了,不是因為一抬眼,就望盡的揮之不去的天,而是因為沉睡在天下頭,那方墓碑上同天一樣,灰蒙蒙的名字——竺、寸、草。

“這……”我顫栗著嗓子,不可置信地指著那三個仿佛已然睡了很久,故而積滿了灰的三個字兒:“怎麼會這樣?”“噓!”她該是不想說地,隻是低著頭,牽強地笑。“別那麼大聲說話。”她說:“太吵了,他該睡得不安穩了……”我終究沒能曉得發生了什麼,但我終是知道曾經歡笑在她生命裏的,那讓她又愛又恨的命是真地止了,就像冰碎了後的凍結那般,難怪風悲了,難怪愛哭的她,終於把淚流盡,而時至今日,哭不出一滴哀傷,能為我所見。而我卻是聽到了,聽到了那個無言的名字,像舍不得她疼痛一樣地說:“乖,不哭。”

“好,那……就不說。”我把背在背上的藍色舊布包取了下來,那該是寸草留下的唯一了,而秘密埋葬與否,竇泌該是這是世上唯一的決定者。“這是寸草上次跑去昆醫附二院看你時落下的。”我把布包交付到她的手上:“想來想去,覺得給你是最適合不過的了。”她緊緊地抿著嘴唇,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布包,那紮堆紅色豆子上,“春花手劄”還是那麼泛黃的老舊,也就那麼帶著時光沉澱後的晦澀,靜靜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是……”她望著我,聲音開始顫抖。我低低歎氣,輕輕揉著她柔順的頭發:“一個怕你受傷,他抵死也不願讓你知曉的秘密。”我說:“打開看看吧。”她用很複雜的眼神,就盯著春花兒手劄那寥寥的數字兒看了良久,最終咬牙閉眼,很用力,也就那麼不遲疑地把那本舊舊的日記狠狠扔像了鑲嵌著濃綠的懸崖。

“竇泌!”我想伸手去把散落漫天的日記抓住,她卻苦笑著攔住我,輕輕地搖頭。“為什麼?”黃色的紙片像是時光一樣,從厚厚的書殼裏掉出來,日記就這麼慢慢薄掉,像是安息般地微笑,死死地沉墜到懸底。我望著那最後的飄散,皺起了眉頭:“你為什麼不肯看看呢?”

“他不想讓我看的,不是麼?”她收回了一起跌落到懸崖底的視線,望著我笑得有些釋然。我說不出話,她卻像個真正長大的孩子那樣,很懂事兒地講:“他不想讓我知道的,我這輩子,都不會背著他去知道,我永遠記得他告訴我說,能做個傻子,該是有多麼難得的幸福。”“竇泌……,你長大了。”我拍著她氣嘟嘟得還是那麼孩子氣的劉海,有些想哭。“告訴我!”我問:“你是不是放下了很多?”“不,我恨。”她咬著牙說。我有些憂心地望著她,她忽然浮現在嘴角的弧度,揚起一絲捉弄後,難過的開心:“不過,已經恨過了。”

說完,她很牽強地望著我笑,而我,也笑得很難過。“是麼!”我問:“那麼,你和村長他……”“他瘋了。”她說得很平靜。我卻是很錯愕:“什麼,你說的當真?”

“嗯……”她望著十裏坡那間越發顯得荒蕪的小屋:“就在不久前,竇秋波死掉了,他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所以就瘋了,我時常去看他,他總愛說胡話,就像……”說到這兒,她扭過頭來,看著我有些不明悲喜地講:“就像我阿媽活著時的那樣……”“竇泌……”我望著滿臉寫滿憂傷的她,低低歎息:“逝者已矣,你其實沒必要……”“是啊,所以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她望了望天,很努力地把眼淚逼退到眼睛裏,看向我時,又是一副埋葬了憂傷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