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可是現在怎麼辦。”
他翹起嘴角:“能怎麼辦?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有什麼要緊的。”
雲笙忍住一腳飛過去的欲望:“你大爺的。”
雲笙實在低估了神仙的八卦能力,一時間全州之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日日傳頌,各個版本都在流傳著。但她還是低頭苦抄著九旨咒,世人說盡八卦萬千,倘若當事人爭論幾言,會更快地傳遍四海八荒;但你若將它冷落著,管它一打兩打的傳開,最後也隻會歸於寧靜。
世間萬事,最後結局便隻會有“悟”與“誤”兩種,適才所言,前者為“誤”,後者為“悟”。
轉午之時,報時的赤足白露列了群,盤桓在屋外的寒潭上空,潭煙間極目可望的是大片大片的墨骨花,點出墨色的花盞,宛若隨筆勾勒出的水墨丹青,而那幾點朱色便是流光溢彩的一筆,歸落在雲霧深處,雲笙看了好一會,再繼續動筆抄。
前些時候,薄歡師姊已然上路了,不過半盞茶,三師兄燁兮言下之意是擔心薄歡師姊孤身一人,便提劍踏雲而去。
天色似乎黯了下去,雲笙仔細謄抄完兩遍,便先擱了筆,收了花梨木匣子準備明天繼續,她緩緩欠身而起,墨骨花漸漸彌散開來,現出整方寒潭,她努力去看,卻發現非決倚在幾步外的樹下長石上,合了眼,熟睡的模樣,身後是有了千年壽數的龍羅樹,樹根沒入潭底,四散攏天的枝幹在他後方幽綠通透如琉璃,脈絡間光澤暗暗流動。他手上仍是執了書卷,風姿卓然,挺拔鼻梁下薄唇微抿,安然無虞。
雲笙踩過積花,腳步停在了那兒。
她驀地發現她的指尖,離他的下頷處唯有堪堪三寸了,於是她尷尬地收回手,打算叫起他,免得在這兒受了涼。
爾後低低傳來一聲輕笑,他緩緩睜開眼,眼中轉瞬流光溢彩:“雲笙,你把手挨那麼近,是想做什麼。”
她淡然自若地撫了撫手中木匣:“無事,看你睡得那麼好,隻是想砸醒你而已。”
他眉眼含笑,立起身子:“砸醒我?幸我命大,自個便醒來了,如是把我砸沒了,雲笙,那你可是欠了我兩條命,是想以身相許麼?”
餘光落處,似有人影晃晃,她微愣,眸色驟斂道:“這四海八荒的男仙全盡了,我也不會找你。”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我從未如此覺得……你是一個這樣隨便的人。”
她咬了咬下唇,瞪了他一眼:“這世上男子諸多,佼佼者比比皆是,你以為什麼歪瓜裂棗、張三李四的,我都會去要麼?”
“慚愧……”他則低眉一笑,謙遜至極:“在下這點自信,總還是有的……”
她心中徒生忿忿之意,周遭的碧水青石映出他二人一坐一立的身影,她幹幹脆脆地說道:“縱你有千種風情,傾國絕色,也斷斷入不了我的眼。”
他旋即撩衣而起,動作未有一刻緩下,漫天餘暉燃遍,他眼神悠然:”哦?那我們打個賭,我賭你不會孤家寡人一生,你看可好。”
她抬頭去看如繁星般的龍羅葉,半晌,忿忿道:“你夠了。”
非決笑笑,風拂花葉搖動,宛有珠玉伶仃作響:“薄歡師姊前去濕婆海域是為了尋屍髏玉鎮住東望山的陰氣,隔了沒幾日,我需要下界一趟,還要找一樣青枝石,來護白澤上君的仙體。我聽說,你近來似是無聊,悶悶不樂,你是願意同我一齊去呢,還是……”
她忙不迭點頭:“願意,願意得不得了。”
隨後她興奮地看著他:“待我把最後一遍謄抄好,明日便就辭了白蓮花還有師父下界罷!”隨後她歡快地緊了緊手中的匣子,閑談起來:“其實啊,我以前也有去下方曆過紅塵劫,就是把個仙君褪了仙身投入凡界裏,任由司命星君捏扁搓圓他的命格,然後和凡人紮做一堆的那種。隻不過那時我一識未開,情劫也沒曆,便是在下方當了一輩子的賣藥人,後來被算計做了錯事,便被那的官員下令活活打死了才歸位,如今想來,可歎可歎。”
他饒有興趣地看她:“賣藥人?”
她垂頭喪氣道:“是啊,那藥藥效錯了,服用者一個太興奮,便倒了,我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就被抓起來扔牢裏審問去了。”
他悶笑出聲,歎了口氣道:“你也無需氣惱,這紅塵劫我也曆過,也曾做過生意人,賣這種藥嘛,的確有利於個體生命之存在;有時呢,也是延續種族的需要,至於那人的死因,隻能說他太過於欲,對不起的姑娘太多,所以上天就讓他這輩子因這個而亡了。這事也是冥冥之中你逃不開的劫數。你也無需自惱,想開點兒。”
她望了望他,想了片刻,隨即恍然大悟:“原來你賣過春-藥!”
他一噎,頓了頓:“那人教你賣的是什麼藥?”
“假藥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