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惜以華色時(1 / 3)

雲笙迷迷糊糊地被非決抱回房中安歇,她剛一著榻,便努力支起身子,急急道:“他如何說,也是你的師弟,你為何不去扶一扶他?你這麼做豈非太不近人情。”

他卻不曉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負手而立:“哦?我似乎記得,阿晨近日用了燁兮師兄大半瓷瓶的金絲血盤膏,那功勞,可是你做的?”說罷,抬手倒了一盞清茶,遞與雲笙麵前,盞上描了一株紅葉,疏疏衍開朱色的幾筆,著實生動。

雲笙一噎,速速接過茶盞,便是一飲而盡,果不其然地嗆了幾聲,嘴角抽了幾番道:“那時我與他並無甚交情,他對我無禮調戲,我自當要回個禮。隻是你不同,道是師兄弟堪比手足之情,你莫要轉移了話題。”

話掂量著說話,似乎有些無理,她努力地想了想,再恍然道:“以前的事固然是我錯了,你也不可並著我一齊欺負他,恩,以後找個時辰,我請他喝杯茶,算是兩清罷。”

非決看了她好一會兒,笑道:“你何時這般開悟了?”

爾後,頓了頓:“你安心即可,他自有救他的人,小柒在那守著,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她默了一會兒,才曉得這番是非決挑她說的話,窗外沿道,微聞有孤笛聲隨白鷺橫翅而來,撲棱棱地從耳邊掠過似的,她不語,隻是觀著那暄軟的幾拂懸青花的素幕,幕上以紅線垂係一輪銅鏡,模模糊糊地映出她的臉。

非決合了盞,關切道:“可還覺得好些了麼?”

她抬了頭,回神接了話:“適才覺得挺痛的,如今倒是稍稍舒緩了一些。師兄,麻煩你前去給我取條巾子來,我且敷一敷腳踝,不過幾日便會好的。”

他頷首含笑道:“無事便好,介於此事,淩厲的劍法你暫且擱下,近日掌好你那天音琴便可。”非決微微側首,頓了頓,又言:“至於你如何前去書堂,卻也不是個太大的麻煩,翌日我會讓二師姊送你前去。畢竟,我於你不大方便。”

雲笙道:“那你還當仁不讓、理所應當地把我抱進來?”

非決驚訝道:“這不應該當仁不讓、理所應當麼?”

雲笙:“……”

她覺得,有時與他說話,反倒會使自己平白無故地語塞,扶蘇師父曾意味深長地教導過她:語言隻是表達智慧的一種方式,但偏偏這語言,有時反而會將智慧困頓住,不能全然將自己的思想真真切切地表達出來,正所謂有利有弊,她若不能好好的反駁於他,緘口不語倒是上上之策。

言語之間,且晨狼狽不堪地頂著一身殘枝碎葉,急急地趕來,身後還跟著一臉擔憂的小柒,且晨一進來便黑著一張臉,灰頭土臉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七師兄,你對小阿樂的言行,實在非君子所為。”

非決輕叩桌麵,續道:“我聽九師弟說,你去年共獲了三十六個女子的芳心?”

且晨:“……你。”

他恍若未聞,又言:“其中六中之五,欲要與你修得百年之好?”

且晨異常緊張地看了一眼看戲的雲笙:“你夠了。”話音剛落,便匆匆忙忙地趕至榻前,欲要轉移話題:“來,小阿樂,給師兄看看你的傷勢……”

又是話音剛落,一把折扇便勢如破竹地砸到他的腦門上,其手法何其之猛哉,速度何其快哉,砸中何其準確哉。種種無不令雲笙折服,扇起扇落,幹淨利索,她讚歎不已,且晨微微顫抖:“師兄,你居然……“

非決蹙起好看的眉頭:“適才,我似乎看到你的身際有一隻蚊子。”

且晨:“……”

雲笙早已看得風輕雲淡,木窗斜開幾隙,清風微響,落花迎風吹散開來,幾點素色落在榻上,漸漸暈散鏡中的臉龐,徐徐的清風將歇未歇,將素幕拂下銀鉤,默然一瞬,一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探入撩開了簾幕,非決的臉被她在花間瞧得真真切切。而且晨卻緊盯著銅鏡,鏡子依稀可辨一個甚為狼狽的身影,他鎮定地看了一眼,然後鎮定地哀歎一聲。

雲笙安慰他:“師兄,莫要在意這些細節。”

且晨鎮定地走出門去,鎮定地向一接地水澤而去,小柒在一旁默默了許久,才撲到榻上來,好奇地問道:“阿樂姐姐,我聽師兄們談論八卦,說這神仙中的第一絕色,是鳳凰一族的扶蘇帝姬,阿樂姐姐你是她的弟子,和她走在一起會不會有壓力?”

雲笙愣了一愣,好好思索了這個問題一番後,認認真真道:“我倒覺得,長得平平淡淡,卻也是個好處,司命星君所撰的命格中,多數紅顏成禍水,死的不明不白不說,還替昏君背著個千古罵名,容色是天定的,我也無需怨天尤人,對我這容貌,我倒歡喜,起碼,不會給我身邊的人帶來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