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不殊桃花天,花間人獨立花葉蓁蓁邊,獨步清絕,傾煞旁人。
幾方洞天石扇,桃花漫漫,青帝泰然徐步而來,四陵十八洲高處素有雲霧繚繞,在穩極的腳步聲間,雲開見日,豁然開朗。
非決看雲笙微怔神情,虛無間隱隱傳來清笛漸響漸遠之聲,他淡淡地道:“看癡了?”
雲笙麵無表情地說道:“你看我像個好色之徒麼?”
非決亦是麵無表情地道:“以前不覺得,現在可以這麼說了。”
雲笙:“。。。。。。”
惻惻輕寒,碧淺深紅的盡頭本該如那丹青所繪,現一澤生香,桃花渦旋入清波,隻不過在如重重疊疊的幾境幻術空間裏,這百裏桃花天的盡頭,迷霧間竟是懸崖峭壁,高聳抑雲。崖岸幾樹桃花開得猶為飄逸絕倫,虯枝盤曲間宛若粉蝶紛飛,如癡如醉,瞬息入萬丈深淵般再無尋蹤。
薄霧朦朧地籠罩著山巔桃花,縱是山壁陡峭,青帝仍是平靜盤膝落座於一塊岩石上,
幻境利用畫地域為牢的方式,疊合時間與空間,虛無間,交錯縱橫顯現出所謂的世間萬物,其實幻境的創始者紫微大帝,在當年不過隻是想變個地方和鬼族的幾位少主過過招什麼的,免得到最後毀了幾分天界好容易開辟出來的淨土。
然後……然後青帝覺得這是一門極好的法術,少時便從紫微大帝求學而來,練得更勝三分後,印證了當年東華帝君告訴他的那句話,幻術造境法可以變出個寧靜的地方來安穩的讀書下棋,偶爾喝茶飲酒,或者把洪荒打的一群亂的鬼魔們拐進來當靶子練個劍術什麼的。
不過,這幻境是立的時間愈久,便愈是堅不可摧,自然,淩虛幻境是個例外,是以九頃畫壁所圍,境眼已經被那幾隻怪魈給牢牢定好,想走捷徑自然亦是不可的。
而眼前的百裏桃花天幻境,雖管是高等之幻境,但還是依稀看的出來這幻境顯現的時間不久。
此情此景,若要用一詞形容,那便是文藝,雲笙不是個文藝的少女,但她的師父扶蘇神君在幾百年前是,十六萬年皆在守那方桃花林,當真是相偎相依,不離不棄,雲笙都在懷疑裏麵可是藏了什麼美郎君,不然師父如今都十七萬歲的高齡了,低調著天界第一美人的芳幟還獨身一人,當真是淡定成了冷淡的姑娘。
昔時師父掐指算出她九識未滿,思量來思量去後決定好好為她開墾一下少女該有的懵懂思想。於是她的師父扶蘇神君從善如流地趕到天淨仙洲,把司命星君寫的那些姻緣命格一一搬了出來,抓著他連看了四天四夜,挑出一些極好的來。又風風火火地拉著司命星君幫忙搬回來。
於是師父十分嚴肅的喝口茶,開始了長篇大論。
比如第一篇接近於人界的戲本,講的是一蛇妖看上了一文弱書生,兩人機緣巧合之下共修了百年之後,本來這樣一樁姻緣倒也不錯,怎奈所謂天道難容,半路上殺出了一個叫做“法海”的大師,用個看如鍋碗瓢盆的降妖缽將那蛇妖降住,兩人遂離,落得個淒淒慘慘戚戚的結局,而那文弱書生還傷心欲絕地打著掃把去了法海那當和尚,巴望著能看他娘子一麵。不過後來他卒了,這一場風月便也不了了之了。
雲笙感動得一塌糊塗,師父大喜,問她感覺如何,她抽噎了半天,淚眼汪汪地答道:“師父,這法海對書生的情意,真真教人涕淚俱下。”
師父不愧是個淡定的人,本著淡定的原則,她滿臉微笑、柔和地道:“你說清楚點。”
雲笙摸了摸被師父看得涼颼颼的臉道:“這蛇妖與書生相愛,而人獸戀本就乃禁忌之戀,法海卻想盡一切辦法讓他脫離苦海,這情意怎的就不讓人涕淚俱下?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死去活來啊!”
雲笙唏噓不已,而師父木然一會,卻故作鎮定地再給她講了一個才子佳人之戀,說的是一姑娘叫做祝英台,女扮男裝隻為登入學堂勤懇地讀書,後來祝英台這姑娘與一個叫做梁山伯的書生相愛了,唔,書生,又是書生,這暫且不論,但是司命星君不愧是筆掃千軍的人物,讓在兩人情意綿綿之時又殺出來一個傳說中的財子——馬文才,於是祝英台她爹娘在真情與金錢的抉擇中躊躇複躊躇,隨後下了決心將梁山伯與祝英台一刀兩斷,後來,這戲本的男主角卒了,這姑娘也是悲痛欲絕,最後做出“與子同穴”的決定,後來這二人化為了一對蝴蝶,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她聽完緘默了許久,方才開口道:“梁祝二人實在是傻,最後竟是化蝶相依,蝶之壽命不過七日,若變對王八長壽個八百千年,反倒更為上上之策。”
師父從容地沉了沉臉,抽了抽嘴角道:“幸好做司命的不是你,以你為範疇,司命這小子著實正常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