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總,謝謝,謝謝!真的沒想驚動你啊,昨天電話上一時高興,就說了出來,大老遠的,讓你惦記了,我還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陳總,說哪裏去了,我也是想來沾沾老人的福氣呢,快帶我去見老壽星吧。
陳振國一邊說笑著,一邊便把矢秀白帶著往後院走。
一個細眼長臉的老壽星在太師椅上坐著,老人皮膚的陳舊,皺紋的深密,表情的淡定,讓矢秀白覺得,這可真是經過世麵的老人。
陳振國把嘴湊到老人耳邊大聲說:爺爺,矢總,給您拜壽來了。
老人混濁的眼睛看一眼矢秀白。
矢秀白禮貌地彎腰呈上壽禮。
陳振國替老人接了禮盒,把嘴伸到老人耳邊,又說:爺爺,矢總,給您拜壽來了!
老人這次聽清了,眼裏生出一束光亮,嘴唇扯一下,又扯一下,發出一個蒼老的聲音:姓嘛?
陳振國扶住老人肩膀,把嘴唇幾乎貼住老人耳朵說:爺爺,姓矢!
老人閃一下身子,把臉正對著孫子,緊盯著:可是,河北,燕平的?
陳振國顯然非常驚異和興奮,忙問:爺爺,您知道河北燕平?還知道燕平有姓矢的?
老人沒理會孫子,腫脹的眼睛用力往大裏睜著,一隻老手簌簌地擦幾下眼睛,把身子往前湊過來。
矢秀白也很驚異,也把身子往前探一下叫了聲:爺爺。
陳振國用力握住老人手,把嘴又貼近老人耳朵說:爺爺,您怎麼了?怎麼了您?爺爺?
老人還不理會孫子,還盯著矢秀白,下巴和臉開始哆嗦,頭也搖晃起來,一雙老手慌亂地抓住太師椅扶手。
矢秀白下意識地往後閃了一下,心裏一激靈,猛然意識到老人應該是因為她的相貌。
陳振國扶住老人,像對嬰兒一樣,拍著老人肩膀,撫摸著老人後背,說:爺爺,有話一會兒再說,讓客人休息,矢總她,一路,累了。
老人身子猛地縱了兩下,一雙老眼死死地盯著矢秀白:你?你可是,燕平……堤外村人?
矢秀白又下意識地朝後撤一下身子,說:爺爺,是,我是堤外村人。聲音雖然不失鎮定,卻也發起澀來。
老人又猛力搖晃幾下,臉一下變成了一張老舊的黃表紙,一雙老手嘩嘩地抖。
陳振國和在場的人們都緊張了起來,知道老人身子出毛病了。
陳振國用力扶住老人喊叫:爺爺,爺爺,您怎麼了?您這是怎麼了?!
老人拚命推一下陳振國,囁嚅幾下,繼續說:你爺爺……矢群?你爹……叫……矢根?
矢秀白的臉驟然紅了,脖子也紅了,抓住老人一隻手,說:爺爺您怎麼知道?
您怎麼知道啊?
老人搖晃一下,把陳振國一推,眼裏光芒猛跳兩下,眼睛鐵鉤子一樣鉤住矢秀白的臉,一隻枯老的大手扯住她衣襟,另一隻大手搖晃著指著她說:你?你可是矢家老三?
矢秀白本能地往後躲了一下,看著老人說:嗯。
老人一蓬雪白的胡子甩幾下,待宰的牛羊一樣,身子一梗一梗的,著手,像奓要擺脫她,又像要抓緊她,嗓子嗝嗝地響了兩下說:一百年了,你……你怎麼……又長成這……一句話沒說完,身子一挺,倒了下去。
人們亂成一團……矢秀白霎時傻了。
陳振國一邊惶恐地喊叫著爺爺,一邊讓人把矢秀白請到另一間房裏。
冥冥之中,她從開始就料定老人在前世應該跟她有一段解不開的緣分,是她的相貌,把老人戧著了。
她看看周圍,怎麼沒有小吳和唐敏?對了,她讓他們到車上去了。
院裏像打仗一樣亂。一個中年女人咣當一下推開門,提進一隻暖壺,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說:振國兄弟讓我給你沏上茶,還說讓我陪陪你。
她接了茶,說:不用客氣。
女人放下暖壺,坐在對麵沙發上看著她。
她感覺像受審,她把身子扭了一下。
女人想和她說話,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說著,眼睛像兩把刷子,刷得她渾身上下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