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道:“聽說過,可這東西跟九鼎有什麼……”
滄海客道:“這是九鼎的心髒。”
韓信道:“你說……這東西是……九鼎的心髒?”
滄海客仰麵向天,緩緩地道:“故老相傳,‘得九鼎者得天下’。可有幾個人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意?隻有曆代天子才知道,九鼎的魔力,其實在於它能監視九州!但就連天子也未必知道:九鼎全部魔力的根源,又在於這片‘鼎心’!”
韓信覺得自己腦子裏一片熱鬧,都快抓不住思維的焦點了,他結結巴巴地道:“你說九鼎能……能……監視九州?可傳說它不是……不是夏禹鑄來象征九州的嗎?怎麼……怎麼會……”
“象征九州?哈!”滄海客冷笑一聲,道,“文命這小子夠厲害,一個荒誕主義居然能蒙住天下人一千八百多年!告訴你,九鼎是用來監視天下九州的!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九州之內的一切事物都可以在九鼎上觀察到。大至山川河流,小至人物鳥獸,要遠即遠,要近即近,音形俱備,如在眼前。”
韓信心中一片混亂,許久,才道:“文命……是誰?”
滄海客道:“就是你們尊稱的大禹,我輩份比他長,習慣叫他名字了。他宣稱是他鑄造了九鼎以象征九州嗎?笑話!他能有這個能耐?九鼎是我主人設計鑄成的!他隻是提供了鑄鼎所需的金屬而已。”
韓信道:“九鼎……真有那樣的魔力?”
滄海客道:“你沒發現正是從夏朝開始朝代的壽命突然延長了?禹傳子,家天下。然後是夏四百年,商五百年,周八百年。難道夏商周的君王比唐堯虞舜更賢明嗎?”
韓信喃喃地道:“怎麼會是這樣?這……這是真的嗎?”
滄海客道:“怎麼不是直的?夏商周三代,八十多位君王,除了開國之初禹,湯,武,有幾個是像樣的?他們能安享天下這麼久,真是因為他們治國有方嗎?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用九鼎監視著天下臣民!”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天命所歸”、“神靈庇佑”的神話背後的真相!這就是腐朽統治長期屹立不倒的秘決!啊!難怪見過九鼎的人都要死,難怪曆代天子將它掩藏的如此隱秘。這樣卑鄙的統治手段,怎麼能讓臣民知曉!
滄海客道:“現在九鼎不是在項羽手裏便是落到了劉邦手裏。全是沒有鼎心,九鼎便隻是一件廢銅爛鐵!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它的真正用途,甚至可能他們連那東西就是九鼎都不知道。因為九鼎的形狀根本就不像鼎。當初稱它為鼎,是因為它使用時要像鼎器一樣架火燒炙以獲取能量。九鼎體積龐大,項羽、劉邦又不知道它的重要,你要找到它一定很容易。等你有了權力,不管用巧取還是豪奪,從他們那裏把它弄到手,再把這片鼎心插入,天下就盡在你的掌握之中了。隻是你要有準備,九鼎啟動後會顯現出人物景象,你不要驚恐,別把那當成是鬼魅現身。有些人初見時是很害怕的。”
那宦官被殺之前隻說過兩句關於九鼎的話。
第一句是:九鼎不是鼎。
第二句是:那東西會招鬼。
這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人都已經死了,恐怕沒人會知道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難道就從來沒有人能見過九鼎還活下來?除了君王以外?
有。
有?誰?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東海君嗎?
韓信忽道:“你真的有一千多歲了嗎?”
滄海客目光一跳,道:“你說什麼?”
韓信道:“聽說你曾成功地向秦始皇證明了自己有千年之壽,你這麼做是不是就是為了從秦始皇那裏盜取這片鼎心?”
滄海客沉聲道:“你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韓信道:“你做的事秦朝滿朝文武都知道,秦始皇懸賞緝拿你的畫像現在都還在。我知道一點有什麼可奇怪的?隻是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麼你失蹤後,秦始皇會發了瘋一樣地找你,恨你恨得咬牙切齒――原來你破壞了他統治天下的最有力的工具。”
滄海客冷笑道:“他恨我?他有什麼資格恨我?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誰叫他……”說到這裏,滄海客忽然住口不說了。
韓信道:“誰叫他怎麼?”
滄海客道:“那與你無關。年輕人,我知道你很聰明,但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我說過了,凡人是不能窺測天機的。記住這句話!現在我再問你,對於那樁交易,你到底考慮好了沒有?怎麼樣?
韓信道:“我接受。”
滄海客道:“很好。鼎心你拿著,好好保存,不要弄濕。切記!它不怕火,不怕摔,但怕水。千萬不要浸水。九鼎的形狀是外方內圓,色作青灰。外形有點像一個玉琮,但要大得多。高一丈二尺八寸,長寬俱為五尺三寸。鼎下方有個火門,火門正上方六尺處有一條細縫,不細看不易發現。找到這條縫,把鼎心這麵朝上插進去,插到嚴絲合縫。使用時隻需在鼎中的圓孔裏放滿木炭,從火門中點火焚燒。燒到大約半個時辰,九鼎就會啟動了。很簡單,到時你一試便知。”
韓信接過那片鼎心,看了看,很小心的放入懷中。
“這是陳倉古道的路線圖,”滄海客說著,又遞過來一卷圖畫,“下麵我說的話請你仔細聽好:今年八月,你率軍從此道出蜀。路上不管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別理會。走你的路!你隻有這一個月時間。八月一過,一切又會和現在一樣,道路將不複存在。所以,你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盡快獲得兵權,並說服漢王在那時發兵。”
韓信接過圖畫,展開借著月光看了看,隱約看得出是一幅畫的很詳細的地圖。他收起地圖,想了想,道:“為什麼選在八月?整軍備餉的時間太倉促了,就不能在開春嗎?”
滄海客道:“不,必須在八月。原因我不知道,這是我主人作出的決定,但他一定是有理由的。”
韓信道:“好吧,糧餉我到關中再籌措。我可以設法取食於敵。”
滄海客讚許地點點頭道:“很好,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記住,這一仗你有進無退,所以一定要迅速在三秦奪得立足之地。以後的路就好走了。以你的用兵之能,天下已沒有誰是對物。在戰略部署上,你務必把齊國放在前麵。占領齊國,填海的先期工程就可以開始了。
你當上齊王的時候,我會把工程圖和具體的方案拿來給你。”
說到這裏,滄海客停了停,忽然道:“蕭何來找你了,跟他回去吧!”
黑沉沉的夜色中,除了偶爾聽到幾聲野雞“雊雊”的鳴叫,再沒有別的聲音。韓信滿心疑惑。
“我走了,記住!”滄海客的聲音像是一下子冷了許多,“和神做交易,是不能毀約的。否則,他能讓你得到的,也能讓你失去!”說完,就轉身離去。
韓信被他的話說的心中一寒。
滄海客的身影即將隱入黑暗中,韓信忽然想起一事,向他的背影大聲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滄海客的腳步停了一下,但沒有回頭。
“我叫篯鏗。”冷冷地拋下這句話,他的身影便完全沒入了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篯鏗?篯鏗?……篯鏗……一個毫無線索的名字。
忽然耳邊“轟”的一響,把沉思中的韓信嚇了一跳,繼而才發覺,轟響連綿不絕,竟是寒溪的滾滾波濤聲。急看那寒溪,果然已恢複成水深浪急、奔騰不息的模樣了。
韓信又轉身看自己的馬。
如果馬能說話,也許就能告訴他剛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幻了。不是常說,禽獸比人更能識別鬼魅嗎?
馬還在用蹄子刨著地,又噴了個響鼻。它畢竟不會說話。他又把視線轉向寒溪。
不久之前,他還萬念俱灰,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甚至要把生命葬送在這湍急的河流裏。可現在,他忽然成了世上最幸運的人,奪取天下和統治天下的奧秘,都藏在他懷裏。
可這是真的嗎?他真要憑著剛才那番虛幻離奇的對話,去決定一件關係著成千上萬人命運的軍國大事嗎?
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還隱隱聽得蕭何的呼喚聲。
聲音越來越近了。
馬蹄聲止。
“可找到你了!”蕭何喜不自勝的跳下馬來,衝過來一把抓住韓信的胳膊,“你不辭而別,我都快急瘋了!漢王那裏我都來不及說一聲,就趕著來追你!你把我找得好苦。你不能走,你得給我說清楚,你那封信是什麼意思?那把劍又是什麼意思?什麼‘有負子房先生所托’?什麼劍誠至寶,才實庸駑,不足以受之‘?你想把我逼瘋嗎?天下除了你還有誰配用那把寶劍?你這樣一走了之對得起誰啊?你……你明明早就帶著這把劍了,為什麼一直不肯拿出來?你好大的傲性啊。你知不知道你要早拿出來……”
韓信慢慢地把目光從寒溪收回,看向蕭何,道:“丞相,我錯了,我跟你回去。”
蕭何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