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增眯起了眼睛:“你認為他怕死?”
項羽道:當然!他這樣的人還不算怕死,那世上就沒有叫懦夫的人了。”
範增道:他要是真的怕死,怎麼還會來投奔你叔父造反?兩年前你叔父的實力可不大啊。”
項羽一時語塞。
範增道:“受到侮辱,並不是被侮辱者的過錯。況且,尺蠖之曲,求其伸也。他能忍人所不能忍,正說明其誌非小。”
項羽道:“不止是這樣,我……他其實已經向我獻過好幾次計了,我總覺得他的計策陰謀氣太重,非大丈夫所為。”
範增看了項羽許久,才歎了口氣,道:“阿籍,我受你叔父知遇之恩,他臨終前又把你托付給我,我不能不盡心竭力輔佐。所以,有幾句話,我也不能不說,希望你聽了不要見怪。
項羽道;“我怎麼會呢?叔父要我叫你‘亞父’,就是要我拿你當父親看待。亞父有話盡管直說。”
範增道:“阿籍,你為人磊落,襟懷坦蕩,這正是我所欽佩的,但也是我所為你擔心的。你的性格,不像是一個成功的帝王該有的啊!
項羽道:“亞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範增道:“從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們所看到的古往今來的大英雄、大豪傑,其實都有詭詐殘忍的一麵,隻不過不為常人所知罷了。戰場無情,宮廷無義,如果他們隻是一味講究仁義道德,一輩子也不可能成功!宋襄公打仗都要講什麼‘君子不乘人之危’結果呢?差點把命都丟了。
項羽道:“我沒有迂腐到那種程度,我不反對用計,隻是不喜歡用那些過於陰險毒辣的詭計。”
範增道:“計策隻是一種工具,有什麼善惡之分?再卑劣的計策,隻要它能成功,就是好計,就該用它。”
項羽道:“可是借助詭道而得來的一切,不能保持正義的本色嗎?”
範增道:“齊桓公九合諸候,一匡天下,他的正義誰曾懷疑?但你知道他的國君之位最初是怎樣來的嗎?他是殺了他哥哥公子糾而得位的士決定正義與非正義時,不是在鬥爭中走正道還是詭道,而是鬥爭的最終目的,就像你叔父擁熊心為楚王,不也是為了推翻暴秦而采取的一種策略?你自己也知道,他算什麼楚王?不過是你叔父手中的傀儡罷了。隻因為他的楚王血統,能為我們號召更多的人,你叔父才他做招牌的。”
項羽聽他用叔父項梁的行為做譬喻,心中有些不快,道:“那不一樣。”
範增道:“有什麼不一樣?”
項羽說不出來,隻得道:“反正我不想讓後人說,我的成功是用陰謀詭計換來的。”
範增道:“陰謀詭計又怎麼了?‘竊鉤者誅,竊國者候’自古皆然。隻要所圖是帝王業,一旦成功,有誰敢質疑你成手段?”
項羽說不反駁的話來,隻得沉默,但臉上不以為然的神情非常明顯。範增看出來了,他歎了口氣,站起來走到軍帳門口,撩開帳門準備出去,好讓項羽一個人靜下心來想想。但撩開帳門的手突然停在了那裏,若有所思地看著外麵。一會兒,又放下帳門,回頭對項羽道:“韓信這個人,你真的不步用嗎?
項羽道:“是的。”
範增歎了一口氣道:“人才難得,希望你再考慮考慮。如果你實在不想用他,那麼最好把他看住了。”
項羽詫道:“為什麼?”
“他的才智太可怕了。這樣的人若為他人所用,會後患無窮。”說完,範增掀開帳門走了。
為他人所用?後患無窮?項羽覺得好笑。誰會重用一個鑽過人家褲襠的膽小鬼?亞父真會大驚小怪。
他根本沒把韓信的事放在心上,轉而開始思考起明天要做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