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外傳罅之隙(2)(3 / 3)

這麼想著的少年走上來向墓碑虔誠地拜了一拜:“抱歉,之前的葬禮我沒能參加。”

“不關你的事,肯定是我爸爸的錯。”竹奈抹了把臉站起身,“奶奶那麼喜歡你,絕對不會怪你的。”

“對不起。”

“都說了不要道歉啊!反正肯定都是淺井智謙的錯!”

“……你就那麼不喜歡淺井先生麼?”

竹奈瞪了他一眼:“可以說討厭。”

少年無可奈何地跟著在長椅上坐了下來,下意識地搓著自己發麻的手。

“那種人的心裏隻有他自己,根本不會關心過任何人。媽媽和奶奶的葬禮他都沒參加過,還總是找借口說什麼忙於工作,並且在別人麵前一副假惺惺顧家的樣子,真是差勁透了。”

“或許他真的有自己的理由呢?”

“對於一個連自己女兒今年是十三歲還是十四歲都搞不清楚的父親,我能為他想出用於開脫的理由就隻有習慣性失憶了。”

少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結果在稍微醞釀了一下情緒後斟酌著說了一句很沒有建設性的話:“我覺得,如果你們之間多一些理解或許就會得到不一樣的結果。”

“你倒是很會說些誰也不得罪的話嘛。”竹奈毫不客氣地諷刺道。

禦景有些發窘。

“算了。”

“……抱歉,我沒有父母,沒有辦法體會你的心情。”聽到禦景說這句話時竹奈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平時總是對自己的事閉口不談,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地發問,“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對你說些什麼。”

對於親子關係禦景風理解起來總有些困難,親情於他可以說完全是張白紙。而他則自認為早已過了對不可能得到的東西心存幻想與憧憬的年齡,可這決不代表他不會羨慕。甚至他曾不止一次地假設過自己的人生,在如果他的父母還活著的前提下。隻是在很多時候他更習慣於自我解嘲,這就像人們總喜歡在事後說“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做得更好”一樣,正因為明知道一切都不可能重來,才會將“如果”說得如此輕鬆。

縱使少年在理解力與想象力上再怎麼天賦稟異也不是什麼都知道,十幾年前他的父親每次和友人聊到自己的兒子時都會興奮得手舞足蹈:“能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是為人父母的全部樂趣所在呀,將來我一定要親手教給他許多東西,叫他看看自己的父親究竟有多麼神氣。”

每次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朋友總會百分之二百地表達自己的不屑:“你能教他什麼?教他泡杯麵麼,還是厚著臉皮唱走調的歌?”

“……那好吧,我的兒子就交給你了。”

“喂,你的決定也做得太果決了吧!”

“啊啊比起兒子我果然還是更喜歡女兒,想想看,可愛的小女兒拽著你的衣角委屈叫你‘爸爸’是一種怎樣的光景……臭小子有什麼好!?所以我的兒子就拜托你了。”

“我早說過,你的連詞用法實在是太奇怪了!”

禦景風知道的,是他的監護人總會像個小孩子一樣和他吵嘴,雖然在家裏定了許多條無聊的規矩(比如晚上九點以後不許喝紅茶以防因神經焦慮引發失眠)可自己從不遵守或者過幾天就把規矩都忘到腦後,偶爾會帶著自己去散步或者出席什麼宴會,之後神秘兮兮地衝被女孩子搭訕的自己吹口哨,可他在和他的部下說話的時候,卻永遠是一副禦景風所不熟悉的表情。

澹從來沒有問過孩子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家庭環境或者有什麼別的想法,這不是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自信無比,相反正是他怕聽到孩子說“我過得一點也不快樂”而自己沒有能力去改變,不過少年也從來沒有說過任何一句關於這方麵的話。每次想起這個,澹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慶幸還是失落。

“那麼澹先生是你的什麼人?”竹奈問,“以前我還一直以為他就是你的爸爸呢。”

“他是我爸爸的朋友。”

小姑娘像滿足了些許好奇心似的點了點頭:“你一直都和他生活在一起麼?你的父母現在怎麼樣了?難道你像我一樣也沒有其他親人了麼?”

“你不是還有淺井先生麼?”

“那種人根本不能稱之為‘親人’。”

禦景搖搖頭說:“竹奈,不要再鬧別扭了,我們回家吧。”

竹奈自知少年不會再告訴她關於自己的任何事情了,隻好不情願地跟著點點頭。

幾年之後的一次偶然機會,禦景風第一次見識了傑比與他父親之間的溫馨吵嘴後才恍然明白,原來自己是一直把澹當作父親的。然而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自己已經有三年的時間沒有再叫過澹一聲“叔叔”了。

天氣很冷,呼出的白氣甚至帶著結冰的聲響。禦景把手放在嘴邊嗬了口氣,之後注意到身邊竹奈空蕩蕩的脖頸。

他解下自己的圍巾遞了過去。

“不要,我不冷。”自己明明凍得厲害還有心思關心別人,真是老好人。

喂,不要把對你爸爸的憤怒遷到我身上啊。完全會錯了意的禦景不禁在心裏小聲嘀咕道,見竹奈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他有些沒轍地歎了口氣,之後把她拽到身前用圍巾一圈圈地裹起來:“早和你說了,不要和自己過不去。”

竹奈不服氣地眨巴著眼睛一聲不吭,低著頭用雙手攥著自己的裙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