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穀卻抓住了顏喬尤,眼睛望著她,定定的移不開。
“最近還好嗎?”
顏喬尤是沒來由的一點點厭惡,推著他的手,點了兩點頭。
鄒建山在一邊,臉色沉鬱,餘光裏鄒宸他們都已走遠。也不是為自己開脫,隻是想和這個女人說幾句實話。
“你去和那小子說一聲,他爸爸的死我確實也有責任,但我養了他這麼多年,他哪怕不謝我,也不該恨我。”
顏喬尤是冷冷一笑,“你也不過拿他當做一個擋箭牌,這樣冠冕堂皇的話,還是你自己和她說好了。”
鄒建山冷冷瞥著這女人,脾氣倔強,不把任何人放眼裏,不知道是像了誰。
周若穀卻是又一次攔住即要離開的顏喬尤,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如果過得不幸福,就回到我身邊吧。”
顏喬尤是倉皇一笑,搖了搖頭。
“不,我很幸福,你也要去找自己的幸福。”
是毫無猶豫的一轉身,胳膊從手中滑開,微涼的指尖與手心的溫暖反差強烈。
仍然擋不住,她決絕的離開。
鄒宸在一邊等她,攬上她的肩,彼此在親昵的耳語。
那副場景,仿佛是深愛多年的夫婦。
陽光斜斜地射在他的身上,身後的鄒建山喊他快走。
同樣是一轉身,便已隔開一整段流年。
除夕夜,按照南陵的習俗,晚上必須要吃餛飩。
鄒宸很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挽著衣袖,坐在一旁和媽媽包餛飩。他是笨手笨腳,沒做過家務,現學著包一兩個。
顏喬尤本是窩在沙發裏看電視,聽到那一處的笑聲,心裏也有些觸動。站起身,洗了把手,從鄒宸手裏接過那隻畸形的餛飩,拆了重新來過,竟然是四角俱全,包得有模有樣。
鄒宸拿在手裏看了半天,笑道:“這個必須由我來吃,沒想到你這個小姐還挺會做家務的。”
顏喬尤一愣,眼中晦暗不明,“喬修喜歡吃餛飩。”
言下之意便是,她早就包慣了,從來就不是小姐,也裝不出那份忸怩。
鄒宸看她是一臉悻悻的,又趿著拖鞋去看電視。放下手上的東西,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
“不然我現在就讓人把他接回來。”
顏喬尤睨他一眼,“別興師動眾了,他要是肯回來,哪怕是走也會走回來。”
鄒宸的一番好意便這樣被澆滅,他一伸胳膊,將她摟在懷裏,唇貼著她的額角,輕輕地一吻。
“你這樣,難不難受?”他垂目看她,卻隻是看到她微微扇動的長睫毛,“你到底要我怎樣,才不會這樣死氣沉沉?”
顏喬尤沒回答,將頭靠在他的懷裏,眼睛盯著電視,看上麵張燈結彩的紅,聽主持人一遍遍地賀新春。
晚飯,顏喬尤也吃不下,兩支餛飩便填得飽飽,拖著身子進屋睡覺。
鄒宸已經沉下臉,看到她那樣懶洋洋的神色,又不能發火。
媽媽要他守歲,她自己倒已經先睡著。
鄒宸將她抱回床上,看著她蒼老的一張臉,心裏自然心疼。
當年無意的碰麵,她看他的那副神色,溫柔如水。不消多查,便知道她是自己的生母。還能怎麼辦,隻能委曲求全,在鄒家韜光養晦。
那麼多年的隱忍,也不過是為了有一天,安然地和她共度。
心裏還是有一絲失望,畢竟在這冷冰冰的賓館過節,仍舊是委屈了她。
走出房間,輕輕闔上房門。
屋外原本稀稀落落的爆竹聲,突然在同一時間爆發,劈裏啪啦響個不停。
自己的房間內是一片黑暗,他開了床頭燈,床上鼓起的一處,在輕微地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鄒宸走過去,手覆在其上,輕聲地說,“怎麼,害怕了?”
他索性坐上床,將被子拉開一道口,伸手進去,找到她的臉,輕緩的揉。卻有一片濕意,浸染了他的手,一直打濕他的整顆心。
他掀開被子,將這個女人拖出來,她是哭得梨花帶雨,被他一把摟進懷裏,擁得緊緊。
“外麵很吵,害怕了?”
他的呼氣吹在臉上,暖暖的像陽光。房間內的隔音效果很好,爆竹聲被阻擋大半,隻剩下不大的幾聲。
她搖了搖頭,手臂顫顫摟上他的腰,“不害怕。”
“那怎麼還哭了。”
“在排毒。”他是嗤的一笑,托著她的下巴,借著柔和的光,看她的臉,她皺了皺鼻子,“我想爸爸、媽媽還有喬修。”
鄒宸是輕聲歎息,將她揉進懷裏,緊緊地箍著手臂,仿佛是要將某種力量傳入她的體內,一點點一點點讓她淪陷下去。
“以後,我也做你的家人,不好嗎?”
顏喬尤默然不語,隻是吸著鼻子,眼睛裏盛著淚,一眨落一滴,灑在他的胳膊上,冰涼地讓他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