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越大,年味反而越輕。
顏喬尤起床時,麵對著一室冷清,是兀自出神了片刻。
拿起一邊的電話,撥著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喂?”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還沒睡醒,悶聲回複。
顏喬尤卻是清了清嗓子,“喬修,哎,你別掛——”
她心裏急得什麼似的,這弟弟不懂事,她打了無數次電話,他要麼不接要麼直接掛斷。
這一次電話那頭仍然默聲不語。
繼而,微微一陣風過。
“喬修——”
電話還是被掛了。
顏喬尤重重摔上話機,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是想要怎麼辦,把米桑綁去鳳凰城,送到他的懷裏,這才肯原諒她這個姐姐?
門鎖突然被人一扭,顏喬尤連忙坐起來,鄒宸母親的臉便從門後,隨著縫隙的變大,漸漸出現在眼前。
她是一臉慈祥的笑容,端著一碗清粥,坐到床邊,遞到顏喬尤的手裏。
顏喬尤接過來,看著她,也是微微一笑。
鄒宸母親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便是這樣溫和可親,幫忙做這做那,雖然話不多,卻是儼然慈母一個。
壞的時候,就是滿屋子亂轉,瘋了般打人咬人,非得要到鄒宸回來,她緊緊摟住兒子,這才能安靜下來。
每每此時,鄒宸都要敲半天房門,這才能喚來躲在被子中的顏喬尤。
幸好此時,是這位母親神智清晰的時候。顏喬尤要將碗放去一邊,指了指衛生間,“我先去刷牙洗臉。”
鄒宸媽媽便不樂意,拽著她的裙裾,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不要緊,吃吧。”
這怎麼吃得下,她自己還嫌自己髒呢,正好鄒宸走進來,分散了她的注意。顏喬尤起身,一溜煙跑去洗漱。
再出來時,鄒宸正坐在床邊,勺子舀著粥,用嘴吹著,見她起來了,手上一用力,將她撈進懷裏,不緊不慢地將一勺子粥擱她嘴下。
顏喬尤不得不張嘴,他是微微一笑,眉眼彎成滿意的弧度,望著她,心驀地安靜。
她在膝上往下滑,他摟在腰上的手用力向上一帶,拉扯中觸到了那一處柔軟。或許是多日沒有開葷,鄒宸的反應尤其之大,顏喬尤已經很明顯地感覺到有異物抵著她。
再這樣下去,怎麼行。
她挪了挪身子,卻不想更是一重折磨,鄒宸連呼吸都變得紊亂。
時間一點點流去,直到那碗粥終於見底,身後的男人才傳來啞啞的一聲,“今天都除夕了,想要什麼新年禮物?”
“不要。”顏喬尤實話實說,“累了,想睡覺。”
這麼多天,他每每想走近一步,她便急速後退,一句累了,一句想睡覺,就將他徹底打發。
今天,他偏偏不依。
“不行,我馬上要帶你出去,趕緊準備準備。”顏喬尤是一偏頭望著他,眼神裏閃著無辜的光,鄒宸視而不見,一挑眉梢,“你是要自己換衣服,還是我來幫你換?”
說著手便竄入睡裙之下,顏喬尤哪裏還敢耽擱,即刻站起來,一溜煙跑去隔壁的衣帽間。
鄒宸看她那樣急促的神情,是又無奈又好笑。
他又不是牛鬼蛇神,就這麼可怕?
對了,顏喬尤說過,他是一個魔鬼。
鄒宸帶她去的竟是一片墓地,她媽媽提著一籃子祭品走在前麵,剛剛到了一處,便跪下痛哭流涕。
鄒宸上前安慰,顏喬尤是在一旁冷眼看著。
他媽媽曾經在神智清晰時,和她一點點說過這個男人的身世。
三口之家,幸福恬淡。直到入股環城,所有的生活都改變了。
環城要建地下賭場,那時還隻是中隊長的卓平親自罩著,又因為常年送豐厚的分紅給市長,上下都不得不對這一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鄒宸的爸爸是極力反對,認為此舉是害人害己,可麵對豐厚的利潤,還有誰會聽。環城很亂,來的那些人更亂,他也便在某一晚,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被人做了。
這個時代,原本便不夠純潔,人與人之間又有多少真情存在。
顏喬尤此刻看著鄒宸,心裏是有些微同情,跪在地上,兀自發呆。
她抬眼一望四周的荒涼,仿佛有一種時光交錯的感覺。
她和這個男人是第一次相遇,是相互真誠的兩個人,沒有過爾虞我詐的過往,沒有過勾心鬥角的敵對。
僅僅隻是天底下,最簡簡單單的兩個人。
然而,事實卻讓她失望。
三個人走出這一片墓地時,迎麵開來一輛車,不偏不倚在他們身邊停駐,走下來兩個男人。
鄒建山和周若穀。
又或者說是,鄒若穀。
鄒宸臉色一黯,扶著媽媽的胳膊便往墓地外走去。
鄒建山本也沒有留他的意思,便側身到一邊,放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