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新的錄像帶拆開,替換了舊的。你看,他還給我們的這些錄像帶,外盒上的螺絲有刮痕,顯然被扭動過。一般不會有人去動盒子上的螺絲。”
何軍有些興奮:“看來一定很值錢吧,不然他也不至於幹出這種事情來。那些帶子究竟拍了些什麼啊?!”
“值不值錢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在業內,它肯定很有價值,甚至極有可能引起轟動。高強不是外行,哪怕他不會為錢所動,卻很難抵擋住這種誘惑。”我這麼說著,心裏越發後悔自己當時沒有立刻回上海。
“引起轟動就一定值一大筆錢。”何軍眼睛發光。
我歎了口氣,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搶回來啊。”他想也不想衝口而出,“媽的,沒想到他是這麼個人。沒看出來啊!我們去他的工作室搶,搶到手再說。”
我驚訝於他的想法居然和我的驚人的相同:“好,晚上我們就去搶回來!”
何軍卻突然將車子掉轉頭:“既然要搶,不如現在就去!不給他轉移帶子的時間。”他異常衝動。
我們再次出現在高強工作室門口時,門卻上著鎖,高強已經離開了。雖然我們打著來搶的旗號,可麵對無人的工作室,仍然顧慮重重,最終沒有采取硬闖進去的魯莽手段。
我貼著玻璃往裏麵看,有一些錄像帶像書籍一樣擺放在書架上,無法分清哪些是屬於我的。桌子上除了一把螺絲刀,別無他物。剛才裝錄像帶的紙盒子就是放在這張桌子上的。搬動紙盒子的時候,我見到過那把螺絲刀,現在想來,那應該是打開錄像帶盒子的工具吧。
錄像帶盒子上一般有八個細小的螺絲釘,要打開它們,必須非常細心,需要很大的耐性。高強忍著長途跋涉歸來的疲勞,連夜將那三十多盒錄像帶打開,又重新恢複原樣,支撐他完成這麼枯燥工作的動力究竟是什麼?能讓他不顧名聲做出這種事情,那些錄像帶上的內容,一定非常驚人吧!
高強可能最終靠著這些錄像帶登上他作為紀錄片攝影師生涯的輝煌頂點,享受來自全世界的喝彩。他一定是這麼想,才會出此下策,幹下那麼肮髒的事情。
被我識破後,此刻的他,處境一定十分尷尬。作為一個小有成就的攝影師,如果被人揭露出那樣的醜聞,職業生涯極有可能就此畫上句號。但是,又有多少紀錄片攝影師一生中能擁有向全世界公布驚人拍攝畫麵的機會?揭示未知之謎,或揭露人們極力想掩蓋的真相,是一個職業紀錄片攝影師一生的追求。我捫心自問,即使是我,在這樣巨大的誘惑下,也難免幹出同樣的事情來。
7
我和何軍滿鎮尋找高強。差不多鎮上開店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我們在尋找他了,可最終還是一無所獲。我隻得在木魚山莊住下來。因為今天是星期一,房間很空,即使沒預訂,我也有空房可住。
我讓何軍在我隔壁租了房間,一同住在旅店。我計劃夜裏突襲高強。高強是江西人,在這裏沒有親戚,晚上無論如何都會回去住的,那個工作室就是他的宿舍。
旅店老板再次見到我十分高興,一直想和我聊天,可見我心事重重,也就不打擾了。
何軍買了一些啤酒和花生米回來。我們就在我的房間裏對飲起來。
“實在對不起,讓你花了錢,又什麼都沒得到。”何軍很內疚地舉著酒杯,“我幹杯你隨意,賠罪了!”他一仰脖子喝下整杯啤酒。
我也一飲而盡。
何軍氣呼呼地說:“他媽的高強平常斯斯文文的,很受人尊重,怎麼會幹出這麼丟人的事情!”
“你平常和他打交道多嗎?”我問。
“不多。很少見他。他總在山裏麵拍片。一個他,一個張金星,都快成我們這裏的名片了,名氣很大咧,外麵人都知道呢。要不是他那麼有名,人家怎麼會給他讚助那麼老貴的設備。”
何軍說的張金星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民間野人科考家。他祖籍山西,九年前來到神農架,就沒有再離開過。起初,他在原始森林裏遊蕩,試圖搜索野人的蛛絲馬跡,這幾年在南天門搭建了一個固定的觀察站。這個人的資料在網上很多,他那快要垂到肚皮上的胡子是他最突出的特征——他曾宣誓不找到野人絕不剃胡子。
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這件事情讓我覺得十分窩囊。白天在何軍的車上時,如果不是我的敏感,我此刻很有可能正在上海某家製作公司內欣賞這堆完全空白的錄像帶呢!想到這裏,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在這種沮喪的情緒下,我不斷和何軍碰杯,完全忘了自己是個不勝酒力的人。很快,我的意識就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