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的請假單最終被駁回了。下班後,楊靖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躺在床上發呆。每次麵臨迷茫或者痛苦時,他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發呆,也許聽聽音樂,也許就這麼靜靜地發呆。
隔壁傳來砸鍋賣鐵的響動,還有劉淑娟兒子魚魚的哭聲:“爸爸,你為什麼又和媽媽吵架?你走吧,你不要孩子了,你走吧,你去再買一個新的房子,生一個新的孩子吧。嗚嗚嗚……”
然後是劉淑娟哄孩子以及和老公對罵的聲音。
楊靖一聽,心裏忽然泛起一陣酸楚。從小就沒有父愛的他,一直都很愛孩子。雖然自己沒有孩子,但是經常和鄰居家的魚魚玩耍。有時候抱著魚魚,他就想著自己要盡快有一個孩子,發誓要給孩子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父愛。想著自己想要個孩子,可是自己連個女朋友都還沒著落呢,他又苦笑著搖搖頭。
不想回憶,怎麼就和雅凝在大學時負氣分手了,原來以為隻是短暫的分開,消消氣就會複合。可是在和雅凝打電話時,聽著她提到其他男生的名字,自己就感覺被背叛了一般激動起來,變回了受傷的孩子,對雅凝莫名其妙地遷怒起來。掛上電話後,他沒有想到,從此以後兩人就擦肩而過了。
曾經以為自己的感情是多麼深厚,多麼堅若磐石或者海枯石爛。以為雅凝會死心塌地地一直等待他,等待回心轉意,等待和解。可是,他最終發現自己的自尊心實在強大到無法容忍絲毫的心不在焉的訊息。當他得知有其它男生在追雅凝時,就毫不猶豫地開始追女生。其實那個女生隻見過一麵,叫什麼現在都想不起來了,他隻是一麵和人家“談戀愛”,一麵在心底裏覺得女生是多麼水性楊花、多麼膚淺。很快就和那個女生分手,後來再怎麼談戀愛都不會超過三個月。現在想想那些蒼白的戀情,除了留下一些悔恨的回憶外,還有就是對愛情的深深絕望和害怕。
有人在敲門。楊靖起身下床走出去開門,原來竟然是隔壁的魚魚,滿臉淚花地在門口哭。楊靖把魚魚抱進來,摸著魚魚圓圓的小臉對他說:“魚魚,別哭,你爸爸沒有和媽媽吵架,爸爸和媽媽在開玩笑呢,他們在玩遊戲。”
“你騙人!我能看出來他們是在真的生氣!”魚魚說著,眼睛裏已經委屈得噙滿了淚水,明晃晃地就要掉下來。
“到底是給孩子留下了心理陰影”,楊靖在心裏責怪劉淑娟兩口子太自私。
“魚魚,爸爸和媽媽吵架是他們大人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你不用生氣好不好,叔叔陪你玩遊戲,玩《植物大戰僵屍》還是玩《老爹漢堡》還是玩《憤怒的小鳥》還是《切西瓜》?”
“楊叔叔,《憤怒的小鳥》被偷了,媽媽手機裏沒有《憤怒的小鳥》了,一定是被小朋友偷走了,我明天去幼兒園檢查一下小朋友的手機,看他們誰的手機裏有《憤怒的小鳥》就是誰偷了。”魚魚撅著小嘴說。
“我們不用玩手機,我們玩電腦,電腦裏也有《憤怒的小鳥》啊。”楊靖安慰魚魚。
“我不要玩電腦裏的,我要玩手機裏的,手機裏才有《憤怒的小鳥》太空版的。”魚魚說。
“哦,那要不我們玩《植物大戰僵屍》吧,今天玩三盤好不好?”
“我要玩十盤!”
不知什麼時候,劉淑娟在外麵喊魚魚回家吃飯。楊靖帶著魚魚出去。劉淑娟似乎已經消了氣了,招呼楊靖說:“孩子又來麻煩你了,要不上我家一起吃頓飯吧?”
“吃飯?哦,不用了不用了!”楊靖忙擺手,他可是怕那種充滿了火藥味的家庭氣氛,怎麼能主動去踩地雷陣呢!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送走了魚魚,楊靖繼續回房間進行他的冥想。他想起堂主對他的評價:“楊靖,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你這樣做未免太衝動了。”
“衝動?”楊靖反複咀嚼著這個詞兒。“從初中開始就被老師們指責“衝動”,然後高中,然後大學,然後中醫院,我真的太衝動了嗎?還是這個社會太麻木了?如果這樣算衝動的話,我寧願自己衝動一點吧。當年如果不是自己的衝動,能把母親從閻王爺那裏要回來嗎?可是還是不夠衝動,如果當初能再衝動一點兒,聽說有男生追雅凝時直接衝過去向她表白,趕走競爭對手,也許會是完全不同的結局。不會有後來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經曆,不會對愛情絕望失望,不會二十七八了還光棍一條。越大越害怕婚姻這個東西了,看看隔壁的家庭,整天為了雞毛蒜皮的破事兒爭吵。那麼衝動的他還是在愛情麵前退縮了,他生怕自己的衝動給雅凝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他生怕自己的衝動換回的是羞辱和失敗……”楊靖不能回憶往事,一回憶就陷入無盡的悔恨,抑鬱症又要發作。他是一個被生活刺傷的孩子,傷口一直都不好,一直在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