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後玘出事以來,晉王府便閉了大門,不見外客。
慕容去了好幾次,都是閉門羹。後玨勸他莫太擔心,給後琛些時間。
轉眼就到後玘頭七。
這一天,天還沒亮。
盛京城外,一個亂墳堆上,就閃爍起了燭火的光。在火光的照耀下,能依稀看見墳前的那兩個白點,像是一坐一立。
早晨,風刮得異常緊張,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和肅殺之氣。有兩個人靜靜地站在一起。他們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化作一團團白色的霧氣。
然而這些霧氣剛剛形成,便被那急促的風無情地吹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如同它們從未出現過一般。
再湊近點,看見了土堆前的墓碑上隻有四個大字:家弟之墓。
原來,這座衣冠塚不是別人的,正是七天前,被前代後主以謀反之罪斬首的居安侯的!
而這前來偷偷祭奠的兩人。一位是後玘的哥哥後琛,另一位,則是後琛的心腹白心。
後玘身負如此罪名,先被削爵,而後除名,不得再為後氏子孫,臨了死無全屍,親人想祭奠也得擔心天威。
前些日子,後琛大病一場,今日也是掙紮著爬起來,祭奠他可憐的弟弟。他帶了紙錢,他一邊燒著一邊同那邊的弟弟說著話。
“玘,你從小聰明伶俐,灑脫隨性。到那邊與爹娘團聚,他們一定很歡喜。”
火越燒越旺,後琛感覺臉發了燙,煙熏進眼睛,激得眼淚直流。隻是不知這是被嗆的,還是心裏難受。
“哥這輩子是已經對不起你了。你就跟爹娘多說我兩句壞話,讓他們給你主持公道。”
紙錢被燒成灰,化成朵朵灰蝴蝶,在空中翩然起舞,不知它們是否能將生者的話,帶到黃泉,寄托哀思。
後琛一直跪在墓碑前,他明知道棺材裏麵沒有弟弟,隻有幾件衣服,可他還是指望著,幻想著,他那可憐的弟弟,死後靈魂可有歸皈。
白心一直陪伴著他,後琛的悲傷與脆弱,都被他悄悄地收在心底。
他為後琛的痛苦而痛苦,卻也生出自己的悲涼。就像他那時對慕容說的,他一直在陪伴著後琛,決定好了一輩子。
可他現在,感覺自己就好像站在一個陰暗的角落,他一直看著後琛,但後琛卻不會回頭。
甚至在這個時候,他都不會向自己尋求安慰,寧可對著塊石頭說話,也不看看活生生的他。
漸漸的,東方的天空開始泛白,光明經過一個黑夜再一次降臨人間。
早起掃墓的人發現,那不知何時多出的新墳,墳前還留著紙錢的灰。竟有人比他還早地來掃了墓,正想再靠近點,橫斜的枝杈間突然掠出一隻黑色的鳥,“嘎啊——嘎啊——嘎啊——”,竟是隻烏鴉。
這人連忙停下了腳步,背後一涼,匆匆轉身走了。
後玘已死,居安侯府亦不複存在。大門上貼著醒目的封條,甚是荒涼。
沒人敢為後玘悼念,可頭七這天,後頊還是親自登門。
這日的晉王府在陰沉的天空之下,顯得格外憂鬱。
後頊扣了門,裏頭探出來個小廝的腦袋,小廝戴著個藍布的頭巾,模樣看著不大,十二三的年紀,開口問:“大人您找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