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五短身材滿臉髭須的男人,他的手裏還端著一張銅盤,一到青衣邊上,便將銅盤往她懷裏一送,扯著青衣的胳膊朝觀眾敬禮:“各位老少爺要是覺得女子唱得好,就多打賞兩個銅錢!俺也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就謝謝各位老少爺了!”
這男人不是本地口音,他說的女子應該是女兒的意思。慕容稱奇,都說龍生九子個個不同,如今觀這對父女,倒有這個意思。
青衣端著盤子,一路往觀眾席來,慕容聽見“當當當”銀錢撞擊的聲音,心道不好,他哪裏來銀子。破罐破摔地一通亂找,這才發現身上穿的,哪是他自己的衣裳,難怪大了不少。
這可怎麼辦呢?慕容愁了。
“公子。”
青衣叫他,又將銅盤送到慕容麵前。
慕容一拱手,大方承認了:“今日在下出來得匆忙,未帶銀錢。不知姑娘下回演出在何時,到時一並補上。”
青衣臉上塗著粉,但那雙眼睛卻寫出了情緒,她仍在戲裏傷心嗎?慕容猜想。麵對他的提問,青衣小聲地囁喏了一句,話剛說完,她身旁的父親卻像是被人啋住了尾巴,驚恐中裹攜怒意,扯著青衣就要往前邊走。
慕容快速地回想方才女子的話,她說得太小聲,周圍又一片嘈雜。但慕容確信,那不是晟國的語言,倒像是在北疆時聽過的阿釋語。
“慢著!”慕容追了上去,叫停了正在打賞和討賞的雙方。
“是你。”男人明顯還記得慕容,他的眼裏是惡狠狠的厭惡。
慕容可不管,他直接用阿釋語問話青衣:“你是不是被逼迫的?”
青衣兩行眼淚瞬間滾落,以同樣的語言呼救:“救救我,求你。”
“你們在說什麼?”男人粗暴地打斷二人的對話,又死死地抓住了青衣一條手臂,空出來的那隻,正指著慕容的鼻子,“看你人模狗樣的,想對我家女子做什麼?”
“你真是她的父親?”慕容寸步不讓,目光如炬,“你抓著她的手腕,沒注意到太用力了嗎?女兒會疼的。”
周圍的觀眾也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眼尖地甚至看到了青衣手腕上的瘀痕。這可不得了。
男人也聽到身邊的竊竊私語,心裏狂罵著這個半路殺出的臭小子。甩出一張老臉蠻不講理道:“我家的事,跟你這個外人沒關係!”
說著就要扒開人牆帶青衣離開,可慕容哪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直接上手揪住後脖頸子,往地上一摜,男人個頭不高,卻份量不小,慕容這臂力,驚人的強大!再聽像肉墩子落地的咣當一聲悶響,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得有多疼。
趁著男人倒地,慕容立即來到青衣身邊,護著她:“別怕,他不能再傷害你了。”
這時,人群中走出來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他向慕容拱了拱手:“在下白心,願助公子一臂之力。”
慕容樂見其成,當即回禮稱謝。
“便請白兄先照拂下這位姑娘,我去那廝算賬。”
男人還倒在地上,慕容那一下,沒半點客氣。一見對方是個硬茬子,男人又換了路數,一哭二鬧三上吊起來:“各位老少爺,可得為俺作主啊!我父女倆各地奔走討生活,來吉韶居表演好多回了,老少爺們都認識俺。這位公子,看上我家女子,他這是要搶人!”
慕容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玩味地看著男人的表演,點評道:賊喊捉賊,有無賴的樣子。
男人這一鬧,真起了作用,人群裏立刻又出現另一套言論。
慕容並不在意,隻是睨了男人一眼:“演技了得,不過,抵不上腦子笨。”
噗哧——人群裏不知是誰笑出了聲。
這時慕容回頭,當著眾人的麵詢問著青衣:“姑娘,你別怕,盛京乃天子腳下,你若有冤屈,我定救你脫離苦海。現在,我問你,這個人,是不是你的生父?”
青衣得了救命稻草,怎能放過。她孤注一擲似的,顫抖著聲音:“不是,他是個強盜。”
慕容先是震驚而後怒極,滿堂看客亦然。
“姑娘用阿釋語求救,難道你其實是——”慕容忍不住猜測。
“不錯,我是北疆維爾部阿釋人。”青衣又抹了把淚,“七歲時,被他拐來晟國,至今七年了。”
一個僅僅隻有七歲的小女孩兒!
她就這麼被硬生生地從自己熟悉的地方拖走,離開了生她養她的那片土地,再也見不到父親母親。然後,她還要忍受那個可惡的強盜的欺淩,不得不聽從他的每一句話。而這個殘忍的家夥,還把她當作賺錢的工具,讓她去做那些危險又辛苦的事情。也許,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兒還要忍受饑餓的折磨,甚至可能會遭受毒打……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已經整整過去了七年。這七年裏,她沒有固定的住所,也沒有人可以依靠和求助。她隻能默默地忍受著一切痛苦,默默地等待著解脫的那一天。這七年,對於這個小女孩兒來說,該是一場怎樣的噩夢。
女孩的悲慘引起公憤,異口同聲地高喊:“拿他去見官!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