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玨一本正經，但慕容卻不是那麼回事。看著兩隻還不到自己腰的小沙彌，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慕容矮下身來，眼裏笑得像人販似的：“二位小師父，怎麼稱呼？”
不過小師父沒答話，倒是從頭頂傳來後玨的嗬聲：“慕容！”
慕容當即慫了，後玨很少這樣叫他。可一但這樣叫了，還是趕緊把尾巴收起來，免得引火燒身。後玨看著冷，但脾氣挺好，也不怎麼生氣，可一生氣，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哄不好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慕容不傻。
小沙彌尼感激地向後玨行了一禮，說：“二位施主，請隨我來，住持有請。”
住持是位麵目慈祥的老尼，她在法華寺修行已有三十餘年，是位佛法高深的大師。
住持認得後玨，知道他是孝子。佛門之中無高低貴賤，亦無塵世君王。故而雙方隻鞠一躬，並無其它大禮。
“惠能正在堂中，與眾誦經，還請二位施主稍等。”
惠能正是高太後的法號。
後玨回：“有勞。”
住持將二人安置在禪房中，便退了出去。
會客室裏，留下了等待的兩人。不約而同地，他們沒有放鬆地坐下，而是並排站立等候，恭恭敬敬。這不得不提到後氏的家教，長者立，幼匆坐，長者坐，命乃坐。
慕容想象過再見到姑母時的場景，甚至是無比期待再見到這位可親可敬的長輩。他沒有母親，幸虧幼年有姑母的照料，彌補了他對母親的渴望。比起其他無父無母的小孩，他簡直幸運到了極點。
“這些年，每回來，母親都會問你。”後玨雙目注視著前方，看著母親會出現的方向，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其中飽含著太多情緒，“她很愛你。”
慕容歪了下腦袋，用懷著期許的眼睛看向後玨，看不清他的眼睛，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突然又有些難過：“姑母把我當兒子看，我也把她當作了娘親。”
後玨像是保證，又像是安慰：“我們是一家人。”
眼底好像模糊了，慕容咧了咧嘴，像極了不在意：“不早就是了？”
青色的帷幔後，一兩聲細細的腳步聲傳來。二人皆屏住了呼吸，在下一刻，終於，那等待許久的人，出現了！
“娘親！”
“姑母！”
這是個中年婦人，花白的發，略顯蹣跚的步伐。她曾經也是國色天香，不過歲月雖敗了她的容顏，讓她芳華不再，但那周身的典雅，卻是掩藏不住的貴氣。她身量不高，五尺而已，可此時左右臂彎中，卻各攬著一個身高八九尺的男兒。兩個都是她的兒子。
對於女人來說，她的人生簡直是天下女子的夢想。年輕時嫁給一心一意對待自己的男人，這個男人還是大晟最有權勢的存在；老了又能看到自己的兒子，子承父業；養子，獨當一麵。
“玨兒，闕兒，好孩子。”婦人漸漸平息激動的心情，握著兒子們的手，卻感覺牽著自己丈夫的寬大手掌。時間啊，一轉眼，就過去了。
母子久別重逢，有笑，有淚，有嗔怪，有關心。像後玨說的，他們就是一家人，是超越世間所有人的最親密的關係。
“玨兒，你先出去，娘有話要和闕兒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