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壇,都是泥巴杆子們自由組織的詩社。他們一手鋤頭一手詩。農忙時耕種勞作、收收割割,農閑時冥想苦思、字字琢磨。詩歌都在屈原廟發表,形式就是在詩會上口頭朗誦,時間都在五月初五。後來,一個偶然的因素打破了這種傳統的口頭發表形式。1982年,全國一百多位詩人、作家、學者和教授在秭歸參加屈原學術研討會,期間都要到屈原誕生地樂平裏考察。為迎接他們到來,騷壇詩人們放下鋤頭,拿起筆頭,挑燈夜戰,搜索枯腸。他們還自湊“份子”,購買紙筆,請來村裏的“書家”,將詩稿搬到了牆上,辦成了樂平裏“著名”的詩刊——騷壇詩刊。這本掛在牆上的詩刊,成為樂平裏自然風光之外的又一道亮麗的風景,也成為詩人作家們、學者們熱烈交談的唯一話題。他們驚呼:看起來木木樗樗的莊稼人,怎就寫出了這麼優美的詩篇?樂平裏的農民真是不俗啊!以後,騷壇舉辦詩會後,便將農民詩人們的詩抄謄到土牆之上,在村頭又一次發表,讓全村人欣賞,讓過往的行人們玩味。詩人們的欲望有些膨脹了,他們覺得樂平裏的陣地小了,讀者少了。過了兩三年,他們把詩歌牆刊辦進了縣城,一時也引起了山城的喧囂。真是很難理解:他們收獲的有用的糧食運進縣城,總是沒有聲息,而他們筆耕的無用的詩歌,一搬到縣城的牆上,引來的卻是街街巷巷的躁動。在城裏的牆上辦了三年後,一份油印的《騷壇詩刊》又誕生了。他們跑到城裏,各自結識自己的朋友,走串自己的親戚,把手寫的詩稿換成一疊一疊的打印稿,然後詩人們又集合起來,把所有的打印稿彙聚一起,編輯裝訂成冊,像贈寶貝一樣又送給“識貨”的人,並嚐試著與全國的詩社交流。他們既與陽春白雪的上海北社、湖北的赤壁詩社、蘇州滄浪詩社有交流,也與下裏巴人的陝西農二哥詩社、浙江清音詩社、湖南天嶽詩社有往來,遼寧《當代詩歌》、福建《詩詞季刊》、山西《語文報》、湖北《布穀鳥》、《三峽文學》曾向他們約稿,《屈風》、《江河文學》、《宜昌日報》、《三峽晚報》也頻頻刊登他們的詩作,《三峽日報》、《中國詩人報》等還不惜版麵,整版推出他們的詩作。他們還與湖南汨羅的詩社結下了兄弟般的友誼。全國還有成百上千的詩歌愛好者飛鴻不斷,投來詩稿,與騷壇的詩人們切磋詩藝。
當騷壇詩社的油印刊物《騷壇社員詩詞選》寄往陝西洛南縣坡底鄉沙河詩社時,詩社負責人趙子衡稱讚道:
離騷一卷稱遠世,詩詞百首寫新篇。
趙子衡說:捧讀詩詞,使人精神為之一振,篇篇琳琅滿目,耐人尋味,隨即遍傳鄉中,齊聲稱頌,以後要多向你們學習。武漢謝東帆寄詩一首,表達了對騷壇的仰慕:
風騷獨領五洲先,心血曾滋九畹田。
屈子行吟千載後,詩鄉又見好詩篇。
廣西欽州市大寺甫黃承恩讀過騷壇社員的詩作後稱讚:詩意濃厚,如飲佳釀,令人陶醉。四川成都草市街王澤沛來信:詩人們一手拿鋤頭,一手執筆頭,抒懷感事,引人向上,使人欽佩。更多的詩歌愛好者寄來申請和詩稿,要求加入詩社。如果不是章程的限製,騷壇可能已壯大成一支數百上千人的隊伍了。騷壇有自己的原則,隻發展屈原故裏本土的詩人,而且是農民詩人。一個農民詩社在全國產生了影響,這是樂平裏這個小山村值得驕傲的,也是屈原故裏的農民引以自豪的。騷壇還在不斷發展,會員已達50多人,也已有了正規印刷的會刊:《騷壇》。《騷壇》定時編印,薈萃詩人佳作。騷壇頻頻舉辦詩會,極大地傳承了傳統文化。騷壇的活動和影響也引起了政府的高度重視,將騷壇一年一度的詩會,確定為秭歸縣端午文化的重要內容。
騷壇自明清始發展至今,已有數百年的曆史。騷壇為我們留下了數以萬計的詩篇。詩社已編輯整理出《清代騷壇詩選錄》、《屈原故裏騷壇詩》、《騷壇社員作品選》、《騷壇聯詠集》、《屈原頌歌》、《騷壇》。這些散發著泥土氣息的詩歌,已沉積和融入了屈原故裏文化的厚土。樂平裏的這片地方,不論是山水樹木,還是花鳥魚蟲,都是詩人們的意象;舉鋤與揚鞭,風吹與草動,也全是詩的韻律了。
作者寫於屈原故裏
201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