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三閭飯莊(1 / 1)

三閭飯莊刷成了穀黃色,像一棟別墅,它矗立在樂平裏景色的邊緣。

牆麵沒有刷黃之前,是三閭的一幢行政樓。村民向專買過來後,將裏麵改造,外麵刷黃,就改為“三閭飯莊”。

三閭飯莊兩層,上層住宿,下層餐飲。它正處在樂平裏地理的中心,交通的要道。

向專很會做一手好茶飯。農家飯飄香樂平裏。自產的土豆、紅薯、南瓜,也能鼓搗出別樣的菜肴,花樣翻出多樣種。將蘿卜、薤頭做成泡菜,酸酸甜甜,堪稱一絕。他將黃豆做成的豆豉,胡豆做成的豆醬,特別合人的口味。臘肉炒鹹菜、石磨推懶豆腐、米裹包穀金銀飯、土雞和野味,都是他的拿手好戲。菜蔬,在自家土地上種的,施家肥,遠農藥,原汁原味原生態,無毒無汙染,一律的綠色植物,一律的野生土味。

向專常常踮起腳,在門前公路邊上的一個土墩子上瞭望。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像隻鵝。向東瞭望的,是從仙女坪山上下來的繞來繞去的一截子公路,向西瞭望的,則是從七裏峽迎麵而來的那個峽口,向專含一根煙,腦殼時東時西,轉來扭去,他能聽見自己扭動的聲音和深刻的呼吸。目光炯炯,能看見遠處一隻小鳥的飛翔,和一隻螞蚱的蹦跳。發現人影,聽見汽車的聲音,便將煙頭一拋,跳下土墩,直奔三閭飯莊。他又得忙乎一陣子了,洗洗刷刷,掃掃抹抹。得準備水飲、酒饌、菜肴了。他像正在盼望親人們的到來。

遊客來了。向專敬煙泡茶,安頓住宿,準備餐飲。遊客們有的去逛蕩村子,有的去參觀屈原廟。一股炊煙開始從三閭飯莊的最上端冒出來,直直地射向空中,然後向全村蔓延。這是全村最濃的一股炊煙了。它和空中的雲彩融合,飄飄渺渺。村民們房上的炊煙,總是淡淡的、嫋嫋悠悠的。炊煙過後,香氣也隨之蔓延,厚厚的一層。從東戶人家一直漫到西邊,還順著金黃的稻田向屈平河漫去,一直順坡漫到蘭花村,最後鑽到樹林子裏去了。它不像炊煙飄散得那麼高、那麼遠,它隻是一股股看不見的氣息,暗香浮動,不見形影。村裏人都熟悉這股香氣,幹脆把門窗打開,和自家屋裏的香氣會合。鄉親們走出來,望望三閭飯莊,說:“個驢日的,向專又要喊了。”

果然,不一會兒,向專跳上土墩子,手卷喇叭筒,向著屈原廟高喊。

三閭飯莊一時熱氣騰騰,挪桌椅、拖凳子,鍋碗瓢勺繁響,人聲雜亂。農家餐,遊人們最喜歡,吃膩了大魚大肉,見這別樣的菜肴,格外爽口。興致來了,還咪兩口包穀酒,一杯兩杯下肚,容光煥發,精神爽朗,觥籌交錯之間,醉意朦朧。包穀酒,向專叫它“包穀燒”,樂平裏的詩人叫它“屈原酒”,這是當地人用包穀自家釀製的,六十多度的純正糧食酒。樂平裏人都喜歡,勞累了,喝兩盅解乏。也常用它待客,樂平裏風俗,無酒不成席。甚至家裏來客了,還以酒代茶。

來樂平裏遊玩的人,多是詩人。喝屈原酒,最喜歡。酒喝八分,三三兩兩聚攏,掏出詩稿,激情朗誦。一個詩人,此時、此刻、此地,是最幸福的。向專也愛聽詩人們朗誦。靜靜地站在一個角落,像看一場小戲,偶爾也咪兩口小酒。隻是覺得外地的詩人激情滿懷,寫的詩就像說話,有的聽得懂,有的聽不懂,和樂平裏的詩人不一樣,樂平裏的詩人也常來三閭飯莊聚會,朗誦的都是四言八句,韻味十足,朗誦時搖頭晃腦。

詩歌朗誦完了,向專就端出橘子讓詩人們品嚐。樂平裏盛產橘子,屈原為此還寫下了優美的詩篇。屈原小時候種橘子的一片橘園,現在叫橘頌坡。詩人們吃的橘子,就是從橘頌坡上摘來的。詩人吃橘子也很興奮,說,這吃的就是文化。屈原稱頌它,是嘉樹,綠葉素榮,青黃雜糅,精色內白,還讚美它蘇世獨立、行比伯夷。難怪這兒很多農民也是詩人呢!向專就賣弄這裏的橘子多麼多麼的好,煽動他們買上一些子。說買,實際也隻是象征性的給幾個錢。樂平裏盛產之物,不計較。

向專大多數時間蠻悠閑,不急躁,天天在土墩子上看一陣子,有時也在稻田的畦陌上轉悠。冒炊煙的時候,他無暇觀賞。不冒炊煙時,遠處的三閭飯莊,看起來也挺愜意的。米黃色的三閭飯莊,在金光閃閃的稻田邊,像一座金庫,向專感到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