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沒有留意到,小城所在的學校是一所廟子,現在小城隻能靠記憶回想當年的物事。首先,學校門口是一片空闊的場地,那是多功能的場地,既是學生跑早操的地方,也是籃球場,也是群眾聚會開會的廣場,戲台,會場一應具全,戲台後麵就是大戶人家的房子,木結構,有三層樓那麼高,再過旁邊就是大戶人家的糧倉。學校門口有一排整齊的石房子,那是教師的住房,在整齊的房子中間開一個缺口,就算做學校大門。大門口植有兩棵水桶粗的桂花樹,這桂花樹當是寺苗的財產,不然,何以能夠長得這麼大啊。學校的後麵及右側是幾十間教室,這對於一個既要辦小學又要辦初中的中學,教室已經足夠了,但是,要滿足小城他們那些原路來的寄宿的學生是不可能的。男生住在廁所旁邊的一間屋子裏,那是用石頭支起木棒擔起的浪暢鋪,而且就這一間房子,初中一到三年級的遠路的學生就擠在裏麵,兩個人一鋪。幸好一個年級隻有一個班,不然,學生住處都沒有。女生住在教師那一排,因為女生稀少,用不了幾間房子,但是,家在近處的代課老師根本就分不到房子,他們跟學生一樣,吃飯住宿都得跑早晚。學校左邊是一整排的船竹,就這片竹林全部封住左邊,學校就是一個標準的四合院。盡管,四合院裏寬敞無比,但是,裏麵有時不時冒出地麵的石頭,所以無法平了做操場,並且,略有斜坡,裏麵有兩棵數圍大的柳樹,這也算是寺廟的遺物。空地上有一棵大碗粗的紫薇花,這也應當是寺廟的遺物。我猜想,那個青銅鍾當初,應當是掛在紫薇樹上的,不過,小城讀書的時候已經掛在教室的一道窗口上。因為學校四圍都是通道,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一個竊賊看看學校毫無戒備,他爬上窗子,輕輕摘下拴銅鍾的鐵絲,扛著青銅鍾跑了。至今,還沒有人知道青銅鍾的下落。
那時,小城的瞌睡特大,就是夜裏響起報警的槍聲,小城也不會驚醒,更別說其他的響聲了。小城隻記得,小城在睡夢裏感覺到陰風刮得很緊,後來,到別處也會做這樣的夢。江家紮外著火燒,報警的槍聲響成排,小城沒有聽到,即使,聽到救火人的跑步聲,小城的眼睛也睜不開,何談爬起來救火。
有一次,小城聽同學說,有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大柳樹下有馬嘯叫的聲音,並且,不是學生聽到,而且是老師聽到的。這雖然是道聽途說,且可以說是鬼話,但讀者們,那時的學生有許多是屬馬的,請注意這一點。
學校旁邊是一個村子,裏麵有一股清泉急急湧出,再上去是滴水,一個村莊的名字。再過來就是寨子,名叫沙子坡。靠西邊有兩個村莊,一個是上坪子,一個是城以頭。為什麼叫城以頭?因為,五樂原名窩落,曾經做過夷左縣的縣城,也是很傳奇的。古時縣城選址,使用鬥量泥土,以哪裏的土重量重,就用那個地方做縣城。其實,這是測量泥土的含水量,就是雨量充沛的意思。上坪子的田壩裏有一個天然的池子,一到雨季,我們就到池塘裏翻滾,後來到了黃泥河的北門塘,夢裏想的依然是這個池子。
若幹年後,水塘的唐光榮在去昆明的路上給我講了一個駭人聽聞的傳奇故事,他說古時候本地出了一個督軍,那個督軍的爹就葬在沙子坡,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故事,盡管關於督軍的傳說很多,我真懷疑唐光榮是不是非常擅長於編故事。
從前,古時候,窩落的人去趕黃泥河街子是從沙子坡去的,因為老狼岩那一帶都是懸崖峭壁,無路可走。某一天,準確的說,是一個六月天氣炎熱的夏天,一個美麗的少婦背著孩子行走在沙子坡上,當她到達沙子坡的三分之一處的時候,她就停下來一邊休息一邊奶孩子。這時,一個吆豬的男子吆豬從路上經過,他當然毫無疑問的看到那個少婦雪白的奶子,他動心了,向少婦打招呼,兩人一拍即合,馬上卷起背孩子的背篼,抱起那個不知事的孩子走向亂石和叢林的深處。那個男人竟因為熱天在外麵野和而虛脫而死,少婦則整頓衣裙背起孩子回家,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隻有那頭無人看管的豬消失在群山裏。
後來,才幾天那個男人因為無人收屍埋葬,也被螞蟻啃了。由於,螞蟻來得太多,食物充足,它們竟就地理窩,刨起的泥土有人那麼高,這就是傳說中的螞蟻墳。
這其中的傳奇當然隻有那個美婦人知道,假如後來的事情平淡如水,那個美婦人當然不會把她的好事傳聞出去。隻是她明白她的野和的孩子是誰的,但她也不會說出來,可是她的孩子在長大的過程中相貌堂堂,而且在寨子裏說話做事相當的在理,美婦人不僅暗暗稱奇,她選了個適當的機會,告訴她兒子,他爹就是螞蟻墳。後來,那個孩子慢慢從放牛娃子成長為督軍。我不僅懷疑唐光榮所講故事的真實性,因為,我還有其他版本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