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放陰 第八章 悲痛人生(3 / 3)

大哥家自耕牛死後,他漸漸沾上高利貸,漸漸陷入困境。在賠付高利貸的過程中,他被人叫去做木工,用以抵付高利貸。這樣的無償木工他一直做了很多年,才償清小河邊那家人的高利貸。就在高利貸償還得差不多的時候,大哥因為思想苦悶,酒喝的更不像話,他原本就喜歡酗酒,那時迫於沒有條件,隻在過年時節大喝特喝。這一次酒是上癮了,喝酒之後不是大哭大鬧,就是纏著大嫂又打又吵,一家人鬧得不安寧。他出事的那年是2002年農曆6月24日,那天我們過完節後就走了,我們要到大寨趕火車。大哥是在後麵的,他先是到冬喇一戶做活的人家吃飯,然後再到大寨和一群人打牌喝酒,至今沒有人敢承認和他一起打牌喝酒。他喝酒過量後還能夠走回家,回家途中又在冬喇向人要了一碗酒喝,自言今夜必死無疑。他在家中睡到天亮就不行了,那個苦命的大嫂早在半夜時分到黃泥河賣菜去了,家中沒有人照顧。大哥死時大家發現他的指甲縫裏流出血液,大家以為流血後就會好了,其實早就沒有命了。他過世後,大家任然按照風俗為他購了棺材,辦了喪事。

據一些人說,大哥在兩年前就已經預料到他不久將死,大哥說他上山砍柴遇到“蛇交”,也就是兩條纏繞在一起的蛇,可以說看到這東西的人大部分人不得善終,民間有看到“蛇交”不死也要蛻三層皮的說法,見到這東西千萬不能慈悲,一定要把他打死,有的人見到他因為恐懼而頂禮膜拜,竟焚香磕頭,這真是極大的錯誤。據我所知,碰到這東西的人隻有極少部分人通過治解才獲得平安,大部分人的結果是命都保不住。

再說二哥木木,他也是年紀很大才成家,開先那幾年一家人拚死拚活的幹活,無奈日子並不好過,二嫂隻有一身蠻力,其餘的則一無所有,他扛得走近100KG的重量。原來他家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女的那個常年站不起來走路,隻有靠大人背著,她一不舒服就會用兩隻手擊打自己的兩麵太陽穴,頭部那個地方都被擊打的癟下去了,這兩個孩子隻存活了幾年就相繼死去。那個癱了的女孩死去之後,其陰魂不散,常在村中遊動,有個時候她會惡作劇的附在某個小孩的身上,因為她生前隻是白登著一雙大眼睛,不會說話,因此她的陰魂附在別人身上的表現也隻是不停地用雙手擊打自己的兩側太陽穴。

後來二哥家又有了一個小子,那個小子經過醫治長得很健壯。此時,二嫂仍然是一個不梳頭、不理衣裝的人,不想二哥染上了肺結核,在那段時間裏,一家人都要靠政府救助。就在救助過程中他們漸漸養成了依賴性行為,土地荒蕪了,勞動也不幹了。在伯母死時竟演變成裝瘋、耍賴、強拿強要,別人家的用具隻要到了她的手裏就要不回來了,起先是借,到今年根本就沒有人借給他們,然後,就去偷盜,近年外出務工的人很多,隻有一些老弱年少在村裏,他就在月黑風高的夜裏撬開門戶,拿走裏麵的東西。那個裝瘋的隻要在路上見到別人的東西就拿回家,有人去要她會索要錢,眾人才明白,她根本就沒有瘋。

我們在年幼時常常有人向我們講述一個恐怖的傳聞,那就是魚老疤的臉上燒傷痕跡是這樣造成的,他的大姐把他抱起塞進灶窩裏燒傷的,我們真不可想象,她怎麼會這樣做。其實,大姐哪會這樣做,講述者故意做很誇張的講述,到我們一知事就曉得這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他是在火塘邊不小心跌進火塘裏,整個麵部全部燒傷,但眼睛還看得見。以他這樣的麵容長大後必定不會受到少女們的喜歡,談朋友自然成了問題。到了他該唱山歌的年紀,山歌卻唱得出奇的好。唱得好又管什麼用,唱山歌隻是一種媒介,唱完山歌下一個項目就是談朋友,而魚老疤和瞎老恨卻隻有唱山歌的份,沒有談朋友的份。瞎老恨是眼睛有問題,看什麼東西老是看不清爽,而且老是眯著眼睛看,湊近了看。每次唱山歌都是魚老疤和瞎老恨當抵門的,而他兩以為隻要山歌唱得好就會有姑娘喜歡,這一切都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出了唱山歌的力,一樣好處都沒有得到。

瞎老恨倒是由他父母在熱水塘一個貧寒人家討了一個女孩為妻子,從此了卻他一生的願望。該女孩沒有任何缺陷,嫁到瞎老恨家的原因也就是家貧,她家裏實在無法養活她們。

魚老疤後來經過很大的奔波,先是年齡拖到很大,實在拖不下去了,就考慮一個大腦有缺陷的,首先我對她一無所知,隻曉得她什麼也不會做,常常背了孩子到路邊望路。有一次我們看到她在路邊哭得很傷心,問她,她說要回娘家,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們本來是去補掌的,就騙她說是她的娘家,讓她跟我們走,她果然跟著我們走,別人一看,趕忙對她又罵又推,才攔住她。這一次我們才看清她的底細,她確實是腦有殘疾。這個女人在魚老疤家生有一男一女,男孩那個叫魚小明,已經長有好大了。魚老疤這個人在土地下戶以來,也參與村裏一些人的賭博行為,當然他的能力有限,下的賭注不是很多,但是魚老疤的收入是有限的,他也隻有這麼點承受能力。可以說就是這麼一點點的賭博行為,也是造成魚老疤悲劇的原因。不曉得是為什麼魚老疤、他的哥哥、他的妹妹,三人當中人人都患有眼疾,三十多歲以後眼睛都看不見。魚老疤的哥哥不光是眼睛看不到,就是腳也遭了很大的罪,據他自己說是在去趕街的路上磨破了皮,他就用農藥敵敵畏抹了一下,誰知那個地方就潰爛進去了,一直爛到實在不行了,隻得去一個當地的從醫的人家做手術。腳不行了,眼睛看不到了,算是徹底喪失勞動能力,家裏的一切全部由妻子去做。魚老疤的妹妹魚小朵,遠嫁湖南邵東,也是眼疾失明,聽說她看不見後依然要看電視,隻是看電視變成了聽電視。魚小朵有時思鄉心切竟孤身一人從湖南摸索著乘車到達熱水塘,我聽說後猜想她可能還能看到一小點,不然從湖南摸到熱水塘,這是不可能的。等到魚小朵的兒子長大了的時候,他就陪伴他的母親到熱水塘來省親,那個小子長得很子弟,他母親在熱水塘的一舉一動他寸步不離。我想這是魚小朵不幸中的最大的安慰,盡管她看不到什麼了,但是兒子已經長大成人,而且能夠照料母親回到熱水塘。非常遺憾,由於魚小朵的兩個哥哥已經失明,他們的生活自身難保,魚小朵的到來自然給人家添加不可想象的困難,臨近年關,家裏吵聲四起,魚小朵知道這是趕她們走,三十大年那天,人們還看到魚小朵奔走在去都章的路上,她是去她的大姐家,家裏在不下去了。魚老疤的兒子魚小明在一個暑假裏不知為什麼竟然染上肺炎,那時我的小弟也從職校放假回家,魚老疤在萬般無奈之際逢人就求救,然而他找的是我小弟那一類人,小弟自然無法,我知道把小弟一通痛罵,問他為什麼不去找老父來幫忙。魚小明的病情已經相當嚴重了,大妹用中藥“蛇吐須”給他竟然隻能維持一天,“蛇吐須”治肺炎很起作用。魚小明病情嚴重惡化時才送往東格醫治,在路上時斷了氣。

魚小明的陰魂同樣遊動在村裏,附在一個小孩子的身上,這個魚小明是會說話的,他一個勁叫餓得很,當被趕鬼之人驅逐之後,恰好魚老疤也在那家玩,他還認出魚老疤來,他說,爹,走了,人家罵得很,回家了。

魚小明死後,其舅家那頭有人把魚小明的母親和妹妹接走了,說是魚老疤養不活她們。隨後,魚老疤失明,生活墜入深淵,隻得依附同樣是失明的哥哥家,依附了許多年,依附不下去,隻得自己煮吃,那是什麼飯呀,生的也吃,熟的也吃,半生半熟也吃,這樣痛苦的日子一直熬到2011年,由於生病長期沒有得到治療,魚老疤死了。在出殯的時候,天氣寒風四起,短短四天,屍體已經變臭,並流出屍水,啟程不過百多米,抬棺用具突然斷了,眾人皆說,用具是魚老疤治下的,他現在是要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