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弈揚眉冷冷道:“康回此時出現在黃河河畔,與我們先前的猜想不謀而合,不出所料,他必定乃偷盜洛書的賊人之一。”
路人甲頷首沉聲道:“大弈說的不錯。他口中所稱‘大計’必定就是偷盜河圖洛書妄圖染指帝位一事。若真是這樣,那便大大的不妙了。”他雖未與不周神康回交過手,但自忖魔法修為與檮杌子啊伯仲之間。以檮杌之能,尚且躲不過康回的一招之威,又遑論在座四人?心中震驚無以複加。
馮夷哈哈大笑道:“不周神麼?很好,很好!”銅目之中似是噴射出熊熊怒火,須發皆張,顯然是動了真怒,屋內眾人登時感受到無窮壓力,呼吸呆滯,堵塞苦悶。水伯近年來年事漸高,暴躁脾氣較之年少時已多有收斂,但仍是一觸即發。眾人心中暗暗吃驚,道:“水伯怒,黃河吼,果然名不虛傳。”
檮杌憶起那夜驚魂,仍是心有餘悸,衣襟撩擺,掀起小腿長褲,咬牙恨恨道:“這便是那夜在武陟城被康回打傷之處。幸得危急之時他看出我乃北荒太子,看在父王麵上,我這才僥幸逃脫,如若不然......”心中驚駭無以複加,惴惴不安。
眾人凝眉望去,不由肝膽俱裂,雪苑仙子更是“啊”地驚呼出聲,小臉煞白,美目盈盈,關切地盯著檮杌。伯益見狀,心如刀剜,萬分難受,心道:“若換做是我,她會不會也這般難受?”患得患失,怔忡不語。
入目之處,竟乃瘡痍一片。檮杌右腿之上皮膚光潔細膩,唯有膝蓋下方三寸被康回真氣擊中之處如被水箭穿刺,赫然血肉模糊,漆黑烏紫,隱約可見血紅骨髓,慘不忍睹。雪苑仙子花容劇變,隻瞧了一眼,便心神俱駭,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寒浞暗暗吃驚,心道:“原來那日是他忍著疼痛與我交戰,若放在平時,我必定不是他對手。”心中稍起忌憚之意。
司弈平生最恨小人,卻也對英雄好漢大加欽佩,此刻眼見檮杌受此重傷仍不失男子氣概,忍不住心生好感,從懷中取出一粒丹藥,遞給檮杌,依舊麵容冷淡,複又垂首立於一旁。這粒“丸仙丹”乃路人甲心脈受重傷之時,司弈走遍不死國周邊數十小國所得,有療經養脈之妙用,極為珍貴,本想以此救治路人甲,不曾想他已傷愈,此刻正派上用場。
檮杌一怔,忙雙手接過丹藥。丸仙丹入口即化,檮杌隻覺一抹清涼順著喉間咕咕而下,似蜜泉般通達四肢百骸,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適暢快,連日來縈繞在腿間的疼痛刹那間減退不少,忍不住大喜過望,抱拳感激道:“多謝兄台。”司弈淡淡頷首,不置可否。
一方乃本族太子,權勢威望滔天;一方乃四荒新近崛起的青年才俊,馮夷身為九曲宮東道主,見眾人摒棄心中芥蒂,不免歡喜,哈哈笑道:“諸位少俠與太子齊心協力,此事定然手到擒來。”驀地臉色轉冷,哼道:“待捉到康回那廝,老夫要將其抽筋剝骨,封印於黃河水源,讓其永世不得翻身!”聲音洪亮巍然,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
檮杌疑惑道:“方才你們所說洛書被盜,究竟是怎麼回事?據我所知,洛書乃千年以前神龜負文,後交與禹天帝,這與黃河水患又有什麼關係?”見馮夷先前並未對自己詳細講解,心中微有不悅。
路人甲瞧出檮杌異樣,笑道:“此事說來話長,我與太子耐心講解。”遂將河圖洛書來曆與近來被盜以致引起黃河水災的經過詳細講來,隻略去他們猜測康回欲行不軌、妄圖染指帝位之事不提。
路人甲本就口才極好,故事本就精彩紛呈,在他描繪之下更是精彩萬分。檮杌聽得心情跌宕起伏,臉色幾度變幻,陰晴不定,待聽到康回夥同神秘黑衣人將洛書盜走,以致黃河水源失控,引起水災,忍不住皺眉怒道:“不周神當真可惡至極,恃武作惡,隻是苦了我族百姓!”唏噓不已,臉上一片憤怒哀痛。
馮夷笑道:“康回位列四荒十神之一,修為高深莫測,要想將他擒住非一人之力可為,更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眼下時辰不早,不如就請各位暫且在宮中小憩,待明日我們再好好規劃一番,如何?”
眾人紛覺在理,路人甲笑道:“如此叨擾了。”伯益聽得水伯挽留,偷偷瞧了眼雪苑仙子,喜不自勝。
馮夷佯裝不悅道:“少俠真要如此客套,老夫可要生氣了!”瞥眼瞧去,檮杌臉上躊躇不安,似是欲言又止,疑惑問道:“不知太子還有何事?”
檮杌飛快地瞧了一眼雪苑仙子,雪苑仙子驀地俏臉粉紅,心如鹿撞,忙嬌羞垂首不語。檮杌心中激蕩澎湃,抱拳道:“父王遣檮杌來九曲宮,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所為何事?太子但講無妨。”馮夷道。路人甲心中微覺不妙,果然,隻聽檮杌道:“檮杌不才,願娶雪苑仙子為妻,還請水伯應允!”
眾人大驚,伯益心中陡然一沉,如墮無底深淵,瞥眼瞧去,雪苑仙子粉腮羞紅,眉目含春,哪裏還不明白她的心意?登時心如刀剜,悲痛不可言語。馮夷蹙眉道:“這......”檮杌身為族中太子,不知有多少女子欲棲身於他,從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再者北帝年事漸高,檮杌在族中威望甚高,登臨帝位指日可待,若要將女兒嫁與他,自然不會辱沒了她。隻是馮夷素來生性淡泊,平日裏除了打理黃河事物,極少參與北荒政事,若此時同意這門婚事,怕是不啻於向天下人表明心跡,他欲扶持檮杌登位,這於帝位的另一個有力爭奪者——離朱而言,便是大大的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