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未央心裏一酸,緊緊握住她手,“郭妹妹,你受苦了。”
清啞輕聲道:“也沒什麼苦。我在裏麵想了許多……過去的,將來的……還有江明輝,我……為他唱大悲咒……”
嚴未央也輕聲問:“大悲咒?”
馬車裏似乎流淌著一股祥和的味道,或者說,是從清啞的聲音裏透出來的,令她不自覺壓低聲音。
她有些奇怪。
這時,清啞輕聲唱了起來。
這支曲子,前世媽媽經常吟唱,她也常彈,用以靜心。
以前不覺得有什麼,在牢房裏默唱的時候,才體會到媽媽的心情。這的確是撫慰心靈最好的佛音,能讓紅塵中苦苦掙紮的生靈得以靜心,從而透過喧囂紛擾的世事表麵看清本質,體會自己的本心。
嚴未央頓時沉入祥和的氛圍。
許久之後,她幽幽問:“你不恨他?”
清啞停住吟唱,道:“怎麼沒恨過。可是,從來沒想過他會死。他還這樣年輕,這樣子被人殺死,我從來沒想過……”
她臉上靜靜滾下一串淚珠。
“人性,是最不可捉摸的東西。”她輕輕吸了下鼻子,“嚴姐姐,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還肯幫我。你沒覺得嗎,我那天看你的時候,我差點就說話了。”
嚴未央嗬嗬笑道:“知道,是不是韓少爺抓蟑螂嚇著你了?”
提起那件事,清啞也忍不住笑了,氣氛輕鬆起來。
很快到了郭家門口,嚴未央對她道:“妹妹,你這一家去,肯定有許多事,又要陪郭叔和郭嬸子說話,我就不進去打擾了。等明天再過來瞧你,咱們好好說話。”
清啞也覺天晚了,不好留她,因道:“好。”
嚴未央下車和郭家人招呼過,才帶著墨玉等人走了。
沈寒秋沒有走,被請進了郭家。
沈億三和沈寒梅也等在郭家。
郭家早得了消息,做了許多安排:院內燈火輝煌,上房和廂房廊下都掛了一溜紅燈籠;等眾人一到門口,挑在竹竿上的鞭炮就被點燃,“劈裏啪啦”一頓響,又有大花炮,足足放了好半天。
硝煙彌漫中,沈億三帶著留守的阮氏等人喜氣洋洋迎上來。
門口擺了兩個大火盆,阮氏喊道:“娘,叫大哥和小妹跨火盆。”
吳氏正牽著清啞,聞言忙道:“對,對!閨女,走火盆上過去,去去晦氣。娘牽你,步子邁大一些——”因抬頭問阮氏——“怎麼弄了這麼大一個火盆?你小妹跨不過去呢。”
細妹從後擠上前來,急道:“姑娘能跨得過!”
姑娘跳舞的時候,那身子別提多軟了,隨便一抬腿就能豎起來。
阮氏也笑道:“盆大些好!小妹,你就像跳那個舞一樣跳過來。”
吳氏道:“哎呀這我還不曉得?我是說,她坐了一個多月,身子都僵了!”說到這,高興的語氣沉了沉,臉色就變了。
清啞眼見她變臉,急忙道:“我能過!”
捏捏她手,安慰地對她笑笑,又對郭大全道:“大哥先過。”
蔡氏正要催男人,一聲尖叫傳來“爹——”
郭勤不知打哪鑽出來,一個飛躍,從火盆上躍過來,撲進郭大全懷裏。
眾人都大笑起來,都說他倒跳過來了。
郭大全摟著兒子,用力拍他後背,笑道:“死小子,還不丟手!爹這一身老皮都發臭了,你還往我身上鑽!等爹跨火盆——”
說著,蔡氏早扯過兒子,郭大全果然跨過去了。
接著,是清啞,輕輕一跳,也過去了。
頓時,大家又掀起一波歡呼。
郭大貴、沈寒梅、冬兒、郭盼弟等人都在,還有西坊的仇管事等,圍住郭大全和清啞,說笑陣陣。那情形,倒不像他們是坐牢回來,而是在外做官,如今衣錦還鄉了一樣。
喧鬧好一陣,除了幾個親近的,其他人都先散了。
晚飯還沒開始,因為清啞和郭大全要先進行大清洗。
後院,清啞回到上房西次間自己房內,隻見巧兒正熟睡在床上,臉上還掛著笑,十分香甜。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她微笑想,心裏莫名安定踏實。
阮氏親帶著兩個媳婦足足抬了四桶水來,倒進隔壁套間大澡桶內。那水是用幹艾熬製的,嫋嫋輕煙升騰,散發一股艾草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