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於願之城 下(1 / 3)

風瑟瑟而過,蒼青的天際一片陰沉沉的烏雲壓在天邊,層層疊疊,仿若地宮倒懸,看得人心壓沉。

空氣裏卻悶熱的讓人焦躁。

一頂小轎匆匆穿過一片大葉芭蕉林,走在精致小轎邊上的丫頭望望天色,又伸手用帕子擦了擦汗轉頭對著小轎子裏的女子說:“小姐,看著這天色不妙,隻怕這黑風要比我們預計來的提前呢,要不咱們……。”

小丫頭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轎子裏悅耳的女音給打斷了:“抄近路,魚光村是咱們在這裏唯一支撐的產業,且不說黑風來會造成什麼危險,老於和龍光村的爭執若是不能解決,發生械鬥了,隻怕咱們好容易養下的那些珠貝都要被毀了!”

“可是這到魚光村,隻怕風暴來前趕不上……。”小丫頭還是有點遲疑想要說什麼。

“走!”女子聲音裏已是不耐。

小丫頭隻好一邊擦擦汗,一邊趕緊打發著抬腳的幾個轎夫加快腳步。

就在他們快要穿過這一片芭蕉林的時候,忽然不知哪裏來了一陣野風,隻聽得“哐當啪擦”幾聲,幾棵大芭蕉樹忽然倒地。

“小心!”

小丫頭尖叫起來,幾個轎夫也嚇得不輕,腳下一個不穩,整個轎子立刻朝了一邊倒去,眼看著就要整個都狠狠地砸地上,裏麵的女子就要被摔傷,卻忽然一道冷風掠過,那轎頂陡然被撞破,一道窈窕的紅色人影瞬間破轎而出,黑色的天際中,紅影搖曳,美如流虹,讓幾個轎夫看得幾乎癡了。

那虹影翩然如神女落地的時候,轉過臉來,美豔的眉目之間有流光一般,讓人不免呼吸一窒,隻是她眉目冰冷,警惕地看向周圍厲聲道:“什麼人,出來!”

聲音落下片刻,在周圍的芭蕉葉子之後陸續地出現一道道原本隱藏得極好的身影,他們一身墨綠色的勁裝,人人手提長刀,隻是全都麵無表情。

若是細細看去,便會發現他們身上仿佛有隱約陰沉的氣息再流動。

那是來自戰場上身經百戰之中凝聚而成的殺氣。

幾個轎夫和小丫頭看見這場麵,嚇得渾身發抖,連滾帶爬地跑掉了,經過那些綠衣人的時候,卻沒有人阻攔他們。

直到場內隻剩下紅衣的美豔女子。

她冷冷地站著,卻沒有任何打算逃跑的舉動。

場內一片詭譎的安靜。

直到一隻箱子咕嚕咕嚕地忽然不知道從何處被扔在了地上,直滾到了她的腳下方才停住,忽然‘哢噠’一聲打開了來。

女子警惕地倒退一步,抬手用衣袖掩去口鼻,低頭一看,有些莫名其妙,那箱子裏是一匣子灰白的粉末,但是卻似乎沒有毒,那是……

“石灰粉,醃製屍身可不腐壞。用來裝你的頭顱應該是正正好的。”男子冷冽銳利的聲音響起。

女子抬頭看去,便見一道修挺的身影從竹林深處款步而出,男子麵容俊秀英挺,隻是原本爽朗的眉目之間籠罩著一層陰戾之氣。

“是你?”女子微微顰眉。

他眼底閃過陰沉的冷光,譏誚地輕嗤了一聲:“許久不見,這幾年別來無恙,明明就是西涼的第一美人公主,又是天朝的王妃,如今天下一統,卻淪落到東躲西藏的感覺如何,貞元公主?”

女子腳步一頓,看著他笑了笑:“托世子爺的福氣,貞元還好。”

但是便是這一笑,讓西涼靖心中的怒火瞬間仿佛被點燃,他冷笑:“來,選吧,是讓你的頭裝進這個石灰匣子或者你直接跟著我到長亭我父親的墓前走一趟?”

女子低頭踢了踢自己腳前的那隻匣子,淡淡地道:“是麼,這個匣子是用來保存頭顱的吧,世子爺想得還真是周到。”

西涼靖譏誚地勾了唇角:“看來貞元公主也不是個蠢笨之人,既然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們也不需要等待太久時間了。”

話音剛落,所有的綠意人瞬間全部舉起了刀,身子微微前傾,肌肉緊繃,已經準備攻擊的姿態,隻等主子一聲令下便毫不憐香惜玉地將麵前的絕色美人撕裂成無數的碎片。

貞元公主卻仿若未曾看見一般,把玩著自己的發絲片刻之後,方才抬起頭,目光莫測地將周圍的碧衣人掃視了一遍,似笑非笑地道:“寒甲十四破千軍,不見瑤光照九州,這些壯士應該就是國公爺身邊的那批親信甲衛——十四瑤光吧,武功高強,更是在戰場上保護國公爺的貼身死士,十四人皆身經百戰,原本其才與武藝至少都能做個校尉,但因為國公爺,所以寧願放棄功名而成為國公爺的護衛,十四瑤光衛當時若不是被國公爺派去了支援前線,隻怕國公爺如今也還好好的。”

一名中年男子跨了出來,冷冷地道:“沒錯,看來你還有點見識,作為一國公主,也是各為其主,束手就擒,省得咱們麵子上都不好看。”

貞元公主忽然低低地嬌笑起來:“嗬嗬嗬……。”

西涼靖看著她的樣子,隻覺得心中怒火翻騰,羞辱之感甚重,他惡狠狠地怒道:“你笑什麼,賤人,今日本世子就要提你的頭去祭祀我的父親,你已經眾叛親離,難不成還以為會有人來救你!”

貞元公主笑吟吟地道:“世子爺,此言差矣,您的定論不要下得太早我,眾叛親離……世子爺,您忘了,當初我是怎麼從宮裏出來,而國公爺遇刺之前,您還在我的……。”

還在我的……。”

“賤人住嘴!”西涼靖臉色大變,怒吼一聲,手上的利劍瞬間刺向貞元。

貞元驀地身子一偏,險險地避開一擊,不待西涼靖第二次動手,隻冷聲道:“西涼靖,別給臉不要臉,否則我就把事情說出去,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最快!”

西涼靖的刀子都已經逼近了貞元的小腹,卻在這一刻被貞元手上的短劍一擋,硬生生地停滯住。

“你——!”西涼靖臉色一陣白一陣紅。

貞元莞爾,美豔的麵容上的媚態看在西涼靖的眼裏無比的刺目,她輕聲道:“你若是沒本事讓我見血封喉,那就最好不要這麼逼迫我。”

西涼靖臉色鐵青,他轉頭掃了一眼身邊的十四瑤光衛,甚至連長寧的臉上雖然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是他依舊在他們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他太清楚這種疑惑之色代表了什麼——當年就有留言他在國公爺遇刺前召他前來時,他正在城內喝酒或者風花雪月,而國公爺遇刺身死之後,軍心大亂,他卻隻顧複仇,沒能站出來穩定軍心,讓西狄人差點破關而入。

若是再人知道父親的死和他有關……

西涼靖痛苦地閉上眼。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若是你以為這樣能威脅我讓你走……嗬嗬。”西涼靖臉色猙獰,咬牙切齒地道:“那就是做夢,我便是拚了拋卻一切,眾叛親離,也要取你人頭!”

貞元沉默了一會,柔聲道:“好,我隻是有話要和你說,我們單獨相處一會,讓他們稍微退遠點。”

西涼靖看著她的臉色,正要拒絕,貞元卻帶著三分譏誚地道:“你在怕什麼,堂堂一個靖國公世子爺,卻這般優柔寡斷,不敢獨自和一個弱女子呆在一起麼,我以西狄公主的名義起誓,若是我逃跑,便讓海神吞噬我的靈魂,永世在海底不得投胎。”

西涼靖也還是知道西狄人最敬畏海神猶如赫赫人敬畏死大神一般,他們反而不如中原人一般輕賤誓言,更易不會起誓。

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咬牙輕蔑地道:“哼,你可不是什麼弱女子,不過你的要求,我同意!”

他倒是要看看貞元能耍出什麼幺蛾子來!

隨後,他對著長寧一擺手:“你們都退到五十米之外!”

這芭蕉林與尋常的平地不同,十米之外就被許多大片葉子遮擋了視覺,更不要說五十米之外。

“世子爺!”長寧想要說什麼,但是卻被西涼靖一聲怒吼打斷:“本世子說的話,你們沒有聽到麼!”

看到西涼靖焦躁的樣子,長寧心中‘咯噔’一下,暗自叫糟糕了,世子爺原本就心浮氣躁了,如今被那貞元公主不知怎麼激的,竟然能讓世子爺做出這樣的決定,隻怕會有什麼陰謀。

但是看著西涼靖的樣子,長寧知道自己不能說服日益固執的西涼靖,隻能拱手道:“世子爺,一定要小心,屬下等就在不遠處等候您的召喚!”

說罷,他惡狠狠地瞪了貞元一眼:“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樣,十四衛結下的殺陣,還沒有人能夠破!”

隨後他慢慢地領著十四瑤光衛向樹林間隱沒。

長寧領著人離開大約五十米之後,便停住了腳步,他正遲疑著自己是不是要偷偷折回去,忽然十四衛中的一人開口了:“長寧大人,剛才那行刺國公爺的賤人想要什麼說,她和世子爺很熟麼?”

“住嘴,小主子的事,哪裏輪到你議論!”長寧臉色一變,轉過頭,冷冷地瞪著那說話的人。

那人神色不驚,並不因為訓斥而惱怒,隻是神色有些陰鬱:“長寧大人,對我們有恩的是國公爺,我們誓死效忠的也是國公爺,弟兄們以前就曾經聽到一些不太好的傳聞,隻是咱們從來不去想,也不去議論,世子爺是國公唯一的嫡出血脈,我們自然是要護著的,但是有些疑問在弟兄們的心裏壓了太久了……。”

“那就繼續壓下去,難道國公爺會很高興看著你們在這裏質問他最疼愛的兒子,甚至被挑撥得要對世子爺不忠麼!”長寧厲聲嗬道。

十四衛沉默了下去。

長寧雖然嗬止住了十四衛,但是他轉過身去的那一刻,卻閉上眼,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世子爺,您可不要讓屬下失望,不要讓將士們離心,軍心難齊!

……

十四衛們離開後,貞元做出側耳細聽的模樣,隨後看著西涼靖挑眉道:“不愧是正規軍出身的死士,令行禁止,竟然沒有人打算在附近停留。”

西涼靖冷冷地道:“你到底要想說什麼,就說,別說這麼多廢話,本世子不想聽。”

貞元抬起頭,仿佛頗有點驚訝的樣子,低低地笑了起來:“哦,是麼,你不想聽,你總是這麼看起來固執又清高,其實誰又知道當國公爺遇刺的時候,你躺在我的床上呢?”

“你——!”西涼靖大怒,臉色鐵青地幾乎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

看著她低頭輕笑的樣子,西涼靖忽恨不得想直接一刀刺死她,但是下一刻,他忽然眯起了眸子,聲音一冷:“不對,你不是貞元!”

那‘貞元’公主動作一頓,忽然抬起頭看著他,露出個詭異的笑容來:“啊呀——竟然現在才認出來啊,貞元一定很傷心啊,同床共枕那麼的人竟然分辨不出真假!”

說著忽然手上一動,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朝無聲息地朝西涼靖刺去。

西涼靖大驚,他到底武藝高強,又經曆過不少實戰,身形往後驀然一動,瞬間就避開了那把奪命的匕首,但是下一刻,那把匕首卻忽然裂開,冒出無數小刺來直刺他全身罩門。

西涼靖沒時間喚人,他銳眸一眯,低頭俯首,一連數個翻身,險險避開了那凶險異常的小刺,隻是堪堪被擦破了腹部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