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多多被衝進洪流,混混沌沌,不知過了幾劫幾世,猛然睜眼,隻見浪花滔天,天上陰雲漠漠,岸邊暗礁很多,多多被水麵上的石頭狠狠撞了幾下,驚慌中嘴鼻中早嗆了許多水,頭腦裏一片混亂,顧不上渾身酸痛,手腳並用,隻求不沉墮下去。剛才還擁抱在一起的文之悅,現在已不知去向,她心裏一急,又被石頭撞了腦門,一時暈厥過去。
如此昏昏沉沉,又不知漂了多少時候,手裏忽然碰到了一件物體,仔細一摸,粗礫礫的,是一根粗大的藤條。抬眼一看,雨水迷離之中,發現藤條是從石壁上掛下來的。多多精神一振,用力抓住藤條,踩著凹凸的石壁,終於上得岸來,找一處平坦的石頭上歇了,渾身濕漉,精疲力竭。等恢複了些體力,她準備去找文之悅,可隔著厚重的雨幕,哪裏還找得到?
她內心焦灼如火,拚命站起來,朝下流跑去,山路曲折,拐進一個山窩。山窩裏生滿了竹子,被風雨吹打得東倒西歪,如群鬼亂舞。她的心被一種奇異的恐懼所占據,眼前場景,何其熟悉!她繼續往前跑,竹林之中,隱隱可見一座廟宇,她急忙奔到近前,卻見牆垣朽敗,屋頂荒草叢生。門前有額,蛛網之間,隱約可見“文君廟”三字。
她頓時被震住了,這就是十年前徒步旅行時落水後來過的。剛才還在貴州,怎麼會來到舊地?文之悅呢,她的皮膚還能感覺到他的擁抱,可他又在哪兒?她感覺渾身發愣,用雙頭摟住雙肩,往下一看,卻驚異得發現,自己穿著牛仔褲和鵝黃的T恤,正是十年前的裝束。而今天出門去教室時,她分明穿著米白色短裙,粉紅色短衫。
莫非,一切隻是一場大夢?可是,這十年的時光曆曆在目,又怎麼可能是假的?
她走進廟宇,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光線黯淡,屋頂被風掀走了一些瓦片,梁上掛滿灰塵吊子,地上滿是耳朵一樣的落葉。正中有一座神龕,隻剩下一個底座。神龕前麵是一隻石製的方形香爐,斜斜地插著幾支燒盡的香。香爐下麵是油膩膩的燭台,一排蠟燭有些點完了,沒點完的,也隻剩下半截蘆芯,留著細細的牙印。
她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隻是默默立著。文之悅,你是真實還是虛幻的?還有這十年遇到的那些人,難道隻是夢中所見?
忽然聽到外麵有人叫她的名字,有男有女,是舒樂斯他們,於是循聲出去,外麵的雨驟然間停了,黑雲之間,漏下金黃的陽光。果然是他們,渾身的泥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雙手搭成喇叭,向四處喊叫。
多多看看自己,背包早已被水衝走了。摸摸自己的臉蛋,依然是青春姣好的細膩皮膚,隻是有點冷。
“我在這兒呢。”
那三人看見了她,都歡騰著迎上來,舒樂斯上下打量著她,發現無恙,就讓那兩個男生走開,從包裏掏出衣服。
“走,我們去那個小廟裏換件幹的。”
在路上,多多看著身材豐美的舒樂斯,想到一些關於她的事情,博客,模特,飯店,那個色迷迷的男人。
“樂斯,你們……沒事吧?”
“能沒事嗎?都著急死了,整整找了你半天,還以為你……死了呢。”
“找了半天?”半天是個含糊的概念,可以是幾小時,也可以是十幾小時。她覺得,從落水到現在,似乎隻有一小會兒,又似乎是長長的十幾年。她覺得頭暈了。“你說隻有半天,那今天還是今天嗎?”
語言非常奇怪,舒樂斯用種怪異的眼光盯著她。
“多多,你沒事吧,是不是腦子被水泡壞了。今天可不就是今天嗎?天還沒黑呢!”
哦,那一切的一切,或許真的隻是幻覺吧,但怎麼會那樣真切?多多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是默默看著四周。
舒樂斯說:“多多,我和曲鑒他們商量過了,不能再走了,要不然還不定遇到什麼怪事呢,等你換好衣服,吃點東西,我們趕緊回去,你看,天快黑了。我們報了警,他們正趕過來,我們中間去會合。”
多多依然點頭,下意識地看看脖子,沒有玉墜,再看看手腕,也沒有鐲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這樣,她卷入凶猛的河水後,就意外進入了另一個時空,將未來的十年時間都經曆了。而剛才,她再次被卷入水中,陰差陽錯,又被送回原來的時空。這太像科幻小說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文之悅呢,他又在哪兒?會不會在另一個空間裏遇難了?即使不遇難,獨自生還,不見了自己,會不會痛不欲生?
多多心痛難忍,一時失去力氣,坐在了地上。
那麼,在自己現在的時空,文之悅何時會出現?推究起來,自己在三十三歲時,遇到十九歲的文之悅。那麼,現在自己二十三歲,文之悅豈不是才九歲?如果專心等他,就要足足等十年?那時,自己沒有不老之藥,怕早已人老珠黃了,他哪裏會看得上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