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騎馬出了府,一路往城外去了。
他的行蹤很快被人傳到宮中。下了朝的皇帝趙廣,坐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折,宮人孫得祿拿著剛剛送進來的密報呈給趙廣。
趙廣將朱砂筆擱置一旁,打開密報:七王爺昨日將一個乞丐救回府,今日騎馬出城,往雲遊寺去了。
趙廣閱後,將密報投入身旁一個銅器裏,說了句:焚了吧。
孫得祿便忙上前,將密報取出,在一旁的油燈上燃了,燒至殘破,再度投入銅器之中。所有的秘密再無證據,好似未曾存在過一般。
***
城郊不遠處的半山腰,是雲遊寺。因著大雪,一路並未見香客,雪積得很厚,馬匹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待到了山腳下,趙正下了馬,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攏著披風,沿著依稀可辨的台階慢慢而上。
雲遊寺的門虛掩著,趙正將馬拴在廟門邊的樹上,推門而入。
寺裏,有小和尚在掃雪,聽見動靜回頭,見是趙七爺,急忙上前問了安,而後道:“七王爺您稍等,小的即刻去請慧能師兄。”
趙正本想說不必了,他自己去後院禪房便可,但那小和尚腿腳快,已經飛奔著往後院跑去了。
趙正便沒有言語,站在前院,抬眼看著院子裏幾棵高大的鬆樹,鬆樹上的積雪依舊還在,映著冬日初晴的陽光,白得刺眼。
不多時,慧能和尚便自後院而出,見到趙正,雙手合十,說了句:七王爺安好。
趙正笑笑,並未言語,而後和慧能和尚慢慢踱著步,往後院的禪房而去。
禪房裏並未有炭火,故而異常清冷。趙正和慧能和尚在一方小桌子旁,一人一個蒲團盤腿而坐,相對無言。
不大一會兒,有小和尚沏了茶端進來,茶水冒著熱氣,在這一方冷寂的空間裏,竟是分外的飄出茶香。
趙正端起茶水飲了一口,而後道:“是雪水煮的茶。”
慧能和尚點了點頭:是,七王爺是行家。
“哪來的行家,不過是喝慣了泉水和井水煮的茶,這個味道不同罷了。”趙正自嘲地笑了下。
慧能也笑了一下。
這兩個人素常裏都是極少有笑容的,偏他們碰到一起,卻時不時會露出點笑意。
“七王爺今日怎的有空到此?外麵的路被大雪蓋著,該是難行的很吧?”一杯茶飲盡,慧能邊問邊為趙正又續了一杯。
“昨兒個見到一個故人,心中有些感慨,故而來你這裏喝杯茶。”趙正用手轉著茶杯,緩緩說道。
慧能和尚這裏,能使人心靜。人必心靜之後,方能知去向。
“是何等的故人竟能令七王爺生出感慨?”
“我初初見她時,她尚是個嬰孩,被奶母抱在懷裏,咿呀學語,最後一次見她時她隻有八歲,隨父發配邊疆,我出城送她,彼時是四月,鶯飛*草長,城外景色極美,她回頭對我揮手,笑得天真,當時隻以為此生再不會相見,誰曾想十年後,竟又相逢。”趙正幽幽回憶往事,目光透著深遠。
慧能稍一沉吟,“竟是悅兮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