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宇要的證據。是廣慈醫院開具的一張報告單,證明秦歲安的身孕已有三個月。而三個月前,裴天宇的原配妻子周如心,並未死亡。
“我合理懷疑周如心死於謀殺。裴先生,請你配合調查。”
方曉婷代表申報受邀來到巡捕房旁觀采訪。這場對媒體開放的審訊,並不算順利。裴天宇隻承認婚內出軌這一條,對與情婦秦歲安合謀殺妻拒不認罪,並且揚言要請上海最好的律師告巡捕房惡意栽贓。
“如心,不能生育。試問傅探長,絕後對男人而言意味著什麼?我與如心感情深厚,就算她不能生,我也從未動過離婚的念頭!她死前的飲願猶如在耳——今生緣淺與君別,來世飲願再重結。我們夫妻感情不允許他人質疑。我唯一對不住她的,就是自私的想給自己留個後....”
“至於你說的合謀殺妻,簡直是詆毀、是栽贓!我和歲安都是文人,連一隻雞都不敢殺,何況是人呢?想用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讓我伏法,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巡捕房不作為,追不到真凶,就懷疑一個好不容易從喪妻哀痛中走出來,勇敢迎接新生活,又喪子的可憐男人,這就是百姓父母官?”
方曉婷的筆在半空中停住了,她著實不知道該如何記錄下去....傅春圖氣得臉色通紅,就連口才伶俐的沈黎黎都啞口無言了。裴天宇說得對,她確實沒有證據來證明周如心的死、死於謀殺。
這一場審訊中斷。方曉婷氣衝衝的走出來:黎黎,你和傅探長還是得找到最直接的證據。否則,坊間群眾的口水,會把巡捕房淹死的。
審訊室的門漸漸關閉,沈黎黎猛然轉身,目光如炬的盯著裏頭的裴天宇,他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分明赤裸裸的挑戰:你、能奈我何?
那譏諷與得意隨著審訊室大門徹底關閉,而煙消雲散。沈黎黎看得分明,下意識打了個冷顫,麵色晦暗:表哥,你看見了嗎?
傅春圖:什麼?
沈黎黎決絕轉身:沒什麼。
傅春圖:你去哪?
沈黎黎: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算無遺策。但凡你做過的,一定有什麼細微的證據還藏匿於枝節粉末中。
表哥,麻煩你和祁明哥哥去廣慈醫院,試試能不能從秦歲安口中套出什麼話。曉婷,麻煩你帶我出去一趟。
傅春圖歎氣,帶上祁明去往廣慈醫院審訊秦歲安。病房內,秦歲安麵色蒼白的坐在窗子前,似乎為她死去的孩子而感傷。潘明珠多次叮囑她不可勞心傷神,秦歲安不管不顧,她需要時間慢慢調養。
走進去,傅春圖自我介紹:秦小姐,我是中央巡捕房探長傅春圖,能和你聊聊嗎?
秦歲安木然的轉過頭:便是你救了我,多謝。你想聊什麼?
傅春圖單槍直入:關於,周如心的死。
秦歲安:你懷疑我殺了她?
傅春圖:你恨她。
秦歲安怔住,繼而點點頭:是,我恨她...她明明死了,還霸占天宇的心,我痛恨她戰勝了我。可我的恨,不占理。
從小,我處處比她優秀。她模仿我、學習我、渴望成為我。我自當她把我比成標杆,洋洋得意的很。她明裏暗裏的較真,比勁,我也從來不曾放在心上,你會把一個追隨者當成對手嗎?
我對她有施舍,有絲絲的瞧不起,我也享受她的陪襯帶來的虛榮感。就這麼,我們長大了。
或許我太優秀了,惹怒了老天,父親生意失敗,吞藥自殺,我和母親去了揚州投奔舅父。毫無所依的日子裏,絕望不著邊際。
秦歲安舉起自己不算纖細潔白的柔荑在傅春圖眼前晃著,口氣頗有自嘲的意味:我這雙手啊,從前最是纖細潔白,我日夜用玫瑰花水浸泡保養。才幾個春秋?就成了這個鬼樣子。冬季,滿是凍瘡,癢的鑽心撓肺。到了春日,還留有褐褐的疤。
而周如心呢,她徹底變成了我,在上海成了作家,發表了小說,嫁給了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
反觀我呢。我拚盡全力重回上海,看到昔日處處不如我的姐妹,已遠遠把我甩在身後....我要得到她的男人。仿佛這樣,我就能扳回一城,你周如心永遠不如我。
嗬嗬,我錯了。朱砂痣再鮮豔明亮,還是比不過男人心頭那抹白月光....傅探長,我唯一對不住周如心的,是插足了她的婚姻,僅此一件,至於殺害,子虛烏有。我秦歲安自詡文人,不占理的恨還不足以讓我失去理智,動了殺機。
傅春圖蹙著眉頭,凝成了山川,被秦歲安半真半假的話激的直喘粗氣。明明處處是破綻,偏偏破綻沒有證明。既解釋了因何鞭屍、又把自己摘了個幹淨,傅春圖不願意,愣是揪了一點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