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宇撒丫子闖進廣慈醫院,朝手術室奔去,傅春圖,沈黎黎,高遠瞻三人在走廊的長椅上坐著。裴天宇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慌張,似天要塌了的征兆,極力的鎮定下來:傅探長,為何在這?
傅春圖疊著二郎腿,抬眸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還裝?
裴天宇勉強支撐墜落而下的天,心懷僥幸,反問:我裝什麼了?
傅春圖不再給機會:那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大勢已去?裴天宇的人生中,還沒有這個成語!冷笑三聲:傅探長怕不是失心瘋了吧?請問我犯了什麼罪?
我曾經是鰥夫,好不容易從喪妻的悲傷之中走出來,又遇到喪子的噩耗!這難道犯罪嗎,你傅探長規定,悲痛的人就有罪嗎?
我太太和可憐的孩子還在手術室內,你傅探長就要在外不分三七二十一抓我?
有人聞聲,已經看過來了,指指點點:呀,這不是彙豐銀行的裴經理嗎?
“怎麼回事?裴經理也太不幸了吧”
“唉。民不與官鬥,巡捕房想抓人,還需要什麼理由?認命吧。”
沈黎黎冷眼旁觀,揚聲道:裴經理,你太太流產進了手術室,你來不先問情況如何,一臉鎮定的反問我表哥為什麼在這裏,要不是我表哥救了你太太,恐怕人現在還暈倒在郊外的大地上呢。
讓你別裝了,又不是外人,怎麼你一通帽子亂扣下來反咬一口把你抓進巡捕房?
我們敢嗎。您可是上海灘新貴、何人不知曉您情深似海,稱一句楷模呢?
這年頭,救人還救出錯來了?
您太太身懷有孕,您不看顧著,任由她跑去郊外,這般不疼惜我們女子,您還有理啦?難道我們女人是什麼不值錢的物價嗎!
再說了,我表哥哪張嘴說了讓你進巡捕房?說抓你了嗎,給你留著麵子呢,讓您啊,換個地方說話。這後好不容易立起來的深情名聲,經不住三言兩語的磋磨呀。
鬥米恩升米仇,嘖嘖,罷了,不感謝我們就算了,還落個巡捕房為非作歹的名聲。早知就不救人了。明個我得去靜安寺問問大師,可別影響了我的功德!
劈裏啪啦,字字珠璣,崩的裴天宇結巴了:你——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小姑娘好伶俐一張嘴啊。
沈黎黎抱著胸,斜眼看向人群:裴先生誇我呢還是罵我呢?怎麼,我倒反天罡?我指鹿為馬?我顛倒黑白?
人群看明白怎麼回事了。打量裴天宇的目光都透露著不友好了。裴天宇百口莫辯,板著臉:我沒有!
沈黎黎譏笑:是麼?那就好。
手術室的燈滅了。潘明珠走出來摘下口罩:病人家屬?
裴天宇:我在!醫生,我太太情況如何了。
潘明珠:節哀。
裴天宇腳下一滑,滋溜溜的跌坐在地,那昔日的風度優雅變成了滑稽,但人笑不出來,又開始感慨人的命運能淒慘成這樣子。鰥夫再娶,又喪子。我的天老爺,短短七個字,道不盡的心酸無數。
高遠瞻上前拉了一把軟綿綿、嘴唇顫抖如同發電機的裴天宇,捂住他的嘴巴,不叫他哭出來:裴太太還在裏麵呢。聽見你哭,豈不是更傷心?
傅探長提議的對,跟他先走吧,這裏有醫生看著呢,等情況安慰了,你再來看顧。
你也算有頭有臉,別被人看了笑話。
怕被人看笑話嗎?不怕。怕被人加深對你的情深人設呢。可裴天宇已經想不起來這一茬了,生生被迫放棄這絕好的表演機會,任由傅春圖把他帶走了。
帶去了巡捕房。
等裴天宇反應過來,他已經坐在了審訊室裏了。
“這是哪裏?”
“巡捕房。”
“你把我帶來巡捕房作甚?我犯了什麼罪?”
這是沈黎黎第一次名正言順的坐進審訊室,為了紀念她第一次審訊,特意學話本子裏那樣,換了一身正裝,編著兩條大辮子,雄赳赳氣昂昂的夾著本子走進來坐下,還煞有其事的擰開了從傅春圖書桌上順來的鋼筆。
我的派克筆!
還是金筆!是傅春圖咬牙花了一個月工資買的,收藏的,自己都不舍得用,而今在沈黎黎的手上,龍飛鳳舞的寫寫畫畫:不好意思哈,久等了。剛進來就聽見裴先生反問自己所犯何事。那我就來給裴先生答疑解惑。
第一,倒是寫了個第一,歪歪扭扭的字體,然後再也不寫了,合著就是擺擺樣子。
沈黎黎捏著鋼筆,高深莫測的發問:裴先生是否知道自己有演戲的天賦?
不得不說,你塑造的人物很成功,我沈黎黎閱人無數,都被你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