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女子已經走到胡同口,皇宗極心中有話不吐不快,深吸一口氣,叫住她:“喂,你等等。上一次的事情就別謝我了,說老實話,我完全是喝醉了胡亂塞的,事後後悔死了。所以那不算什麼恩情,不必牢記!”
白色身影愕然止步,並沒有將皇宗極的話往心裏去,反而轉過身來向皇宗極深深鞠躬,飽含熱淚感激涕零:“我明白恩人是為我好,但是無論如何,您的大恩大德,我磨齒難忘,謝謝你!”
說完,女子轉身走出胡同,踏上街道。
她伸出手向兩旁示意眼睛不方便後,又等了一會,這才邁動腳步。
一輛晚歸車輛看到她,緩緩減速繞行,司機甚至拉開窗戶叮囑她要當心一些。
看到這一切,皇宗極發現這個世界其實也沒有那麼壞,好人依然很多很多,終於露出久違的發自靈魂的笑容,深深歎口氣,轉身走向胡同深處。
還沒等他想起這是個死胡同,急促的煞車聲,輪胎摩擦地麵的刺耳響,驚呼,慘叫,巨大碰撞殘留下的震懾音,在短短一秒內衝擊著他的全身骨架。
發生什麼了?
他猛的回過身來,映入黑眼窩的,隻有地上的大灘血跡,和血跡中那個被壓扁的竹提籃。
肇事車並沒有停留,慌亂的倒車,掉轉方向迅速逃離現場,街道上僅隻殘留下一攤觸目血跡和破碎提籃。
此刻,比得知自己變成怪物更甚,什麼孤單,什麼被人遺忘,所有一切,都不在乎了。此刻,沒有心的胸膛痛的不能自己,仿如天地碎裂世界末日來臨。
皇宗極不顧被人發現的危險,連滾帶爬衝出胡同奔上街道。
他看到飛出十米開外的她,還有白色衣裙上的刺目大紅。
悶雷響,夏日半夜低氣壓,雲層厚重如同飛來峰巒壓頂,風頑皮的逃離無蹤,那場雨,卻近了。
皇宗極衝前抱起她那已經漸漸僵硬的身軀,連聲慘叫:“喂,你怎麼樣,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你堅持住!我一定救你,一定幫你,別死,堅持!”
可惜,她已經堅持不住了。方才撞擊傷勢太重,隻是硬撐著一口氣才沒有痛得昏死過去,甚至可以說這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沒有力氣搖頭拒絕慌亂奔跑的皇宗極,她將所有的最後氣力全部用在雙手,抬起它們,慢慢摸上皇宗極的臉。
冰涼寒意直透身體,那是突起的牙齒,粗糙的骨頭,還有再沒有神色的空洞眼窩,一切全都不是活物所能擁有。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憑借臨死前的通透,她什麼都明白了。
心痛的感覺順著血液神經傳到手臂,傳到指尖,傳到皇宗極的魂深處。
為什麼那麼好的人會變成這樣?為什麼還要強顏歡笑的裝做快樂?
好冷,好痛。
她漸漸的再也無法把握自身意識,在靈魂中深深刻入雙手感覺到的那張臉,用手指了指胸口:“我,曉燕,你......”
那身軀,已經涼去,再沒有了呼吸,也沒有心跳話語回憶,生命魂魄已經棄之而去。
為什麼人這麼脆弱?
為什麼好人要遭此厄運?
皇宗極抱著漸漸冷卻的屍體,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不斷搖晃手中屍體,抱著希望喊叫:“喂,你醒醒,我叫皇宗極,皇宗極。你別死好不好,說話啊,你不是說要記住一輩子嗎,隻有你還記得我了,喂,你別死,說話啊!”
無論皇宗極怎麼努力,怎麼期望,她都再也不會說話了。
這世界上唯一還記得皇宗極的人,悄然遠去。
別離滋味,愁上心頭。
竟是那般。
苦。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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