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撕心裂肺傷至極點的呼喊,也沒有橫跨天穹氣勢縱絕的閃電,更沒有氣勢洶洶壓抑沉悶的遠雷。雨,瓢潑的雨。
就那樣下起來了。
豆大的雨點穿越天地間萬千距離,傾盆而下。
街邊的路燈孤單站立在暴雨中,散發出淒慘白色光,天地間仿佛失去所有顏色,灰白一片。
落地的水滴暈開一個個滾圓擴散四麵,就像那宣紙上暈開的墨點。
頑皮的風,也在此傷神時刻前來湊趣,鼓足腮幫子將雨簾陣陣掀起。
浸沒在水坑中的白骨腳,迎向風的牛仔帽,被衣服包裹住的白骨頭,還有,再沒淚水的黑眼窩。
皇宗極站著,站在雨水中,任憑雨水衝刷已經不再有心的身體。雖然,心早已經丟在沙漠,不留胸膛中,卻格外的痛,好象被萬千螞蟻一起噬咬般的鑽心痛。
他將曉燕的屍體溫和的擺放在麵前街道上,解下背上吉他,擦水調弦,在一片靜默的刷刷聲中發出咕咕異響。
他從來未曾記住過她,她卻要將他牢記一輩子。
一輩子啊,說起來很久,其實也隻有那麼一點點。不過,那算什麼恩情,值得牢記一輩子嗎?雞毛蒜皮,值得放在心中嗎?
不知道。
就好象她在眼前離去,沒什麼大不了,隻是個匆匆擦肩的陌生生命。
可是。
沒有心的胸膛裏很痛,在那裏正有一股熾熱的火正在燃燒起來。
哪怕世界上所有人都將他遺忘,她,都會記住的。
一輩子!
手,輕輕按上吉他弦,撥動音符穿越雨簾。
雨仍在下,天地間依然灰白一片,看不到任何色彩光芒,隻有悲傷慢慢飄遠。
“從沒有想過,你的一輩子,竟然隻有這麼一點點......”
淡淡的憂傷音符在皇宗極的話語過後,忽然間戛然而止,怪異的停留在空氣中,形成一陣陣擴散的音波痕跡。
所有的雨水也都凝固不動在天地之間,就好像被人用了定身大法。
時間鍾擺仿佛在此刻停止晃動,將世上所有全都終結。
皇宗極卻還能動,縱然沉浸在極度的傷悲中,麵對此情此景他依然驚駭的不能自己,抬頭仰望。
頭頂的天空中傳來一陣陣怪異的喳喳響聲,伴隨響聲而至的是一股莊嚴聖潔的巨大壓迫感,就似乎有一尊五行大山正往此處壓頂而來。
皇宗極緊鎖眉骨,慌張的望著天,不知道從那個地方會出現什麼。他從沒經曆過如此可怕的壓迫感覺,即使在幽暗狹間麵對泰坦都相較不及。
到底是什麼?
靈界的生物嗎,傳說中的黃龍?
皇宗極找不到答案,雲層中的喳喳聲雖然越發響亮,卻沒有露出身形。
忽然間,天穹上的雨滴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排開,劈裏啪啦四散飛濺。猛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聖鍾敲響,神聖嚴肅的大合唱綻放皇宗極頭頂雲端。
“讚美,讚美,讚美過往榮光所有,迎接新生迎接美好,讚美,讚美,讚美偉大的......”
歌聲中,烏雲從內向外被一股強大力量推擠,好似沸騰般翻滾起來,從翻滾的最中間放射出閃亮的光。
那光起先隻是一個小小光點,慢慢擴大,最後終於破雲而出,化作一條繽紛彩帶穿越雨簾直至皇宗極麵前。
聖歌音去,難忘懷。白翎撐開,羽飛翻。
皇宗極麵前,來自白色之城的無上高貴,莊嚴的女性白無常降臨人間!
潔白無暇的身體,美麗光輝的黃金盔甲,還有那傲視人間一切的雪白羽翼,這哪裏是人們心中的無常鬼,根本是叫人折腰的美晨星。
黑發長,無風自飄起。雙眼內,堅定信仰心。無論是秀美的鼻子,火紅的嘴唇,又或者圓潤的耳垂,全都散發出叫人仰望的星月光輝。縱然廟堂神跡,也不過如此而已。
皇宗極看呆了,抱著吉他呆站原地,不知道該要如何應對。身為不死的他,本能的從麵前白無常身上感覺到危險和恐懼,非常清楚隻要這個白無常願意,纖手一揮便能將他變成一堆骨渣。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最美麗的白色之城女無常,果真名不虛傳!
白無常收攏背後雙翼,並不理會傻站在那的皇宗極,跨前數步用那雙漂亮的赤足輕輕撥動曉燕屍體。
這個舉動,點燃了皇宗極胸膛中的火,使他從震驚和恐懼中醒來,猛衝上去想要推開這個無禮的白無常。
白無常沒想到皇宗極竟能行動,一時不察吃了小虧。幸好她身手十分敏捷,隻是被弄髒了肩膀衣裳,並沒讓皇宗極的大手狠狠按住。縱然如此,她也是氣憤非常,將冷冷目光轉向皇宗極,愕然驚呼:“你是不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