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景知回神,蹙眉:“我也從未想過要休妻。”
葉青梧看他:“但你母親說過,不止一次。”
嚴景知無言以對,沉默良久,歎了口氣,說:“夫人也知,母親她,是那樣的性子。”
“我早年喪父,母親獨自一人將我們兄妹拉扯大,對外要應付時刻覬覦家產的同宗叔伯,對內還要照顧一大家子老小,一個人撐了這麼多年,實在不易。”
“母親早些年吃了太多苦,如今年紀大了,行事有些偏頗,但為人子女,不言父母之過,我不能說什麼。”
嚴景知身子往前,靠近了些,語氣誠懇:“可是青兒,從始至終,我都想好好和你過日子,從未想過與你分開。”
“母親那些話,我們不必理會,也不必在意,我們隻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可好?”
葉青梧靜靜看著他,聽他講完才說:“起初,我也是這般想,感念她老人家不容易,心疼一家人早年過得艱辛,所以即便你母親再怎麼看不上我,我也沒有計較。就連我兄長離世,你母親尋了由頭發難,拿茶杯砸破我額頭,我也隻跟你說是我不小心磕的。”
嚴景知臉色一變,伸手撥開葉青梧額角的碎發:“那回,是母親砸的?你當時為什麼不和我說實話。”
葉青梧偏頭躲過他的手:“那陣子你官場不順,我不想讓你再為家事煩心。”
葉青梧望著嚴景知的眼睛:“更何況,即便我告知於你,又能怎樣,你無非像以往那般,兩頭勸和罷了。”
“與其再失望一次,不如我瞞著不說,心中還抱著一絲幻想,覺得是因為我刻意瞞著你,你才沒有作為。”
嚴景知語塞,許久,嗓子發啞:“那你今日為何願說與我聽?”
葉青梧輕輕歎了口氣:“我原本也是真心實意想和你白頭到老的,所以我願意為你受委屈。”
“那時我天真地想,日久見人心,隻要我一心一意待你,兢兢業業持家,真心實意對待母親她們,甚至我都想好,要將妾室的孩子視如己出,我想,隻要我做得夠好,我們一家,早晚會和和美美。”
“嚴景知,我努力過了,可是沒成。”
“如今,我累了。”
“我也恨過你,怨過你,想過和你玉石俱焚,魚死網破。”
“但一想到我們也有過對視一眼便能傻笑上半天的日子,我便不想和你鬧得像仇人。”
“嚴景知,我們好聚好散吧。”
葉青梧語氣平靜地說完,靜靜看著嚴景知。
嚴景知眼眶發酸,喉嚨發哽,心頭如同塞了一團裹了泥漿的亂麻,堵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起身,走到葉青梧麵前,不顧她的反對,強行抓住她的手:“青兒,以前都是我的錯,是我做得不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日後我會慢慢彌補,絕不再讓你受半點委屈。”
葉青梧搖頭,語氣堅決:“晚了,嚴景知,我已經決定了。”
嚴景知試圖再勸:“青兒,你聽我說”
葉青梧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直接打斷他:“嚴景知,我說了,我們好聚好散,給彼此都留些念想,這樣,回想起過往那些尚算美好的日子,才不會覺得那時的自己像個笑話。”
說罷,起身,以劍柄推開擋在她麵前的男人,往內室走去。
嚴景知看著那決絕的背影,隻覺心頭一片冰涼,他直覺,她這次是真的打算離開他。
他麵色緊繃:“青兒,你有愛過我嗎?”
葉青梧腳步一頓:“曾經,有的。”
嚴景知麵色一鬆,聲音溫柔:“青兒,我知你因茉兒被退婚一事心緒不佳,你先冷靜一下,過兩日我們再談。”
“今日之事,讓你受了委屈,我會給你個交代。”
葉青梧的聲音從內室傳來:“我等著你的和離書。”
嚴景知再次黑臉,靜靜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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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步匆匆來到嚴老夫人的院子,剛走進院門,就聽屋裏傳來歡聲笑語。
嚴景知蹙眉,一個淩厲的眼神製止要進去報信的小丫鬟,快步走到屋門口,站在門外靜靜聽著。
先傳來的,是嚴淑婷幸災樂禍的聲音:“娘您瞧著吧,哥哥定要狠狠訓斥葉青梧一頓,說不定還要休了她。”
緊接著是嚴老夫人的聲音:“哼,一個落魄的侯府之女,總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哪有你琬兒姐姐懂事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