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玲瓏意透入仕途(2 / 2)

嵐千夜靜了片刻,挑起視線看著眼前院落在月光下的清影,半晌才又啟聲道:“我其實不想你入仕為官,你這性子不適合,但也太應該走這條路,我與裴蒼瓏有恩債,你的才氣得他賞識,早年便有培養你入途的心,我雖然不希望你入朝為官,但命由各人,你若選擇我也幹預不得。”

嵐殊收在袍袖中的右手輕輕的彈了彈指甲蓋,然後才回嵐千夜:“子舟從未忘懷大哥當年收留的恩情,若非如此,隻怕我早已命喪那個寒冬了,這番再造恩情我當用此生來報償,無外乎虧欠,而是感謝。”話裏用的身份是未入嵐府之前的顧子舟,一字一句說得明白真誠。

嵐千夜聽了一時也不再說其他的,他收留嵐殊入嵐府時,嵐殊才十一歲,還是一副稚嫩而羸弱的身軀,他看著一日日長大的,也將對方的性情摸到了幾分,雖沒有全都揣透,但比旁人也多知道一些,此時聽得嵐殊如此說,心下知曉眼前之人不止聰慧而且心思細膩揣度到了他的思緒,一句無外乎虧欠,而是感謝,讓嵐千夜眼底笑意更深了一分。嵐家總共由他收留了十六個無血緣的嵐姓兄弟,都是身世各異於世間重來一遭的人,雖無血緣關係但羈絆也勝過至親,嵐千夜自是不想兄弟任何一人帶著虧欠的心麵對他,畢竟比起虧欠,感謝這份恩情的心情能維持得更長更久,有的時候甚至超過了很多情感和利益。

過了半刻,嵐千夜才收了思緒笑道:“夜色不早了,早些歇著吧。”然後便回了自己的住處。

嵐殊送走了嵐千夜,並未回房,些時嵐府中眾人都差不多歇息了,燈熄聲靜,月色下夜風輕送殘荷的幽香,說不出的靜謐寧人,嵐殊獨自一人立於簷下,月光將他的身影拉長倒影在粉白的雕花鏤空牆體上,麵上清冷神色像是漫延開來染得身後的淡影也一般清冷。

如今他殿試高中,皇恩隆賞,仕途風光,當是與家人慶賀敬孝雙親的時候,隻是那人倫天常於他隻是靜花水月偶爾夢回時淺嚐一回便冷了胸膛,不止冷還疼。

嵐殊十一歲時,父親生意上遭遇變故沉鬱成疾,沒有熬過歲冬,與人世,與發妻,與尚還年幼的嵐殊長辭,而母親貞潔卻也柔弱,經受喪夫之痛,在嵐殊的父親過世不久也相繼追隨離世,留下嵐殊獨自一人從私塾回來時麵對街裏鄰坊幫忙搭建而起的靈堂和一口與父親躺臥的並無二致的黑色棺樽。

將母親與父親同穴合葬,安葬好雙親的靈位,三天之後,便被領進了嵐府,一番交談猜忌衡量下來,嵐殊住進了嵐府,更改了名字,由顧家獨子變成了嵐府五少爺,過往也隨之塵封,深埋進幽幽的時光中。

回憶裏還深刻記得當年的情景,一筆一劃皆深刻進命裏,從幼年時常驚醒的噩夢到如今偶爾夢裏回憶起,隻讓悶疼的胸口憋得從沉沉的夢魘裏逃出來,一恍神那些情緒就藏進了清冷幽深的眸子裏。

一恍神,這麼多年也就過來了。十一歲到二十歲,九年裏嵐殊再未回過顧家宅子,隻時常去雙親墳前清掃祭奠。

在月光下佇立良久,一絲裹涼的秋風襲來吹開嵐殊額角的碎發,他才回過神來,收了麵上有些淒然的神色又恢複那清冷的樣子轉身回了自己的住處。身旁清淡的一抹剪影在月光下始終拉得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