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說,夏晴天,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晴天說,我願意。
然後,我們彼此交換戒指。古希臘人說過,愛情從無名指通向心髒。當晴天將戒指戴上我無名指的一刻,我的心卻猛地一痛,眼淚滴了下來。人們說,那是因為我陷入了幸福。
夏雨天挽著他高貴的老婆穿行於人群之中,敬酒,被敬酒,以新郎哥哥的身份。
我走到他麵前,端一杯酒,說,哥,你還沒有說祝我幸福,是吧?
他先是一怔,表情僵在那裏。也許他斷不會想到,我會如此坦然地走到他麵前,索要一句祝福吧?
晴天是個好男人,你們會幸福的,他說。他是真誠的,可為什麼眼露憂傷。
會,一定會。我注定是你們夏家的人,不是嗎?
然後,我將手中那杯酒一飲而盡,嫣然一笑,眉宇妖嬈。接著,我倒了第二杯。剛放到嘴邊,卻被人一把奪過。是晴天,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已站到了我的身邊。
“哥,這杯酒,我替沐爾敬你。”
晴天伏在我的耳邊,小聲說,傻瓜,知不知道你現在不能喝酒。酒氣吹在我的脖子上,曖昧而溫暖。然後,他拉著我離開,留給大哥一個幸福的背影。
二
十八年前,我踏進了夏家的大門。
我的童年是單薄的,單薄得捉襟見肘。一個私生女,一個不知來路的野丫頭。所以,我是心甘情願地跟著人販子走的,因為那個女人讓我感覺溫暖。然後,她帶我從一座山走向另一座山。在一個八歲女孩兒的心裏,這分明就是幸福的起點。
我對女人說,媽媽,你可以把我留下嗎?
她愣了。難道因為我叫了她“媽媽”。不過,她最終還是留下了我。然後,她帶我回家,她的家。
在她的家裏,我見到了長我兩歲的夏晴天和長我四歲的夏雨天。
女人說,從此,他們倆將是我的哥哥,我是妹妹。
我眨著大眼睛問,那,我叫什麼名字?
曾經,我是沒有家,沒有姓氏,沒有名字的孩子。現在,在這個家裏,我應該可以得到一個名字。
晴天摸著我的頭,對我說,沐爾,夏沐爾,你叫夏沐爾。
他的臉上有得意的笑容,明媚而動人。
我有名字了。從此,我就有名字了。我叫夏沐爾。
看到這個情景,女人咧了嘴笑,晴天,就你機靈,不過,小妹長大了是要給你哥做老婆的。
我沒說話,笑了,露著潔白的牙齒。
二
在晴天十六歲的時候,雨天爬上我的床。我沒有反抗。因為,我注定是他夏雨天的老婆。這個,人盡皆知。
我躺在床上,安靜地流淚,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聽見,雨天喚我“小妹”,以及他粗壯的喘息風生水起。
雨天叫我“小妹”,晴天叫我“沐爾”,一直以來。小妹,親切。沐爾,溫暖。
然後,我就赤裸地躺在床上,看一場打鬥。溫暖的陽光順著窗戶打進來,灑上我光潔的身體。柳梢上的蟬鳴,幹燥而曖昧。原來,男人可以愛你愛到兵荒馬亂,這是真的。
第一次看晴天這麼憤怒,如一頭獅子。從前,他從來都是文雅而安靜的孩子。帶我放風箏,給我講故事的,孩子。
他說,夏雨天,你不許碰她!
說什麼?你管不著!小妹早晚是我老婆!
雨天答得理直氣壯。
夏雨天,我告訴你,你不許碰沐爾!
我以為,晴天並不是他哥哥的對手。提到打架,夏雨天在這方圓幾裏還是小有名氣的角色。不過,我還是佩服了晴天。這樣的勇氣,不是誰都有的。
這件事的結果,最終以晴天的受傷而告終。他一下磕在桌角上,臉色慘白。雨天背他去了醫院。媽媽歎著氣說,紅顏禍水。
四
接下來的年月裏,母親因拐賣人口東窗事發,被公安局抓走。我與他們兩兄弟走出了家門,將自己扔在了滿眼的霓虹之中,不知所措。雨天在外麵不知做些什麼勾當,賺錢供晴天上大學。我像一隻晝伏夜出的貓,寫魅惑的文字。我隱匿於網絡,在喧囂中尋一方淨土,講淒美的故事,安放自己的靈魂。我告訴他們,我是思想豐滿,身體單薄的女子。我的名字叫吸煙的姿勢。沒有人知道,我為什麼叫一個名字。或者,我自己也並不知道吧。不過,我每一個午夜的故事裏,總是會勾勒出那兩個兄弟的身影,以及他們的煙。
從那次他們兄弟大動幹戈開始,雨天果真沒有再碰我。他大概是真的怕了晴天的。晴天的脾氣著實變得很壞。他不再帶我放風箏,不再給我講故事,不再文雅而安靜,甚至不再笑。他拚命地吸煙、喝酒、打架。不過,他身邊沒有女人。快高考的時候,我看見雨天那個高大而桀驁的男人低三下四地求他去考試。他還是不說話,叼著煙,眼神寒涼。隨即,轉過身去,背影蕭索。還好,他終究還是去考了試,然後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