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趙寶剛派:霸王別姬(2)(1 / 2)

宋春暖是藝校畢業的,在畢業演出的時候扭傷了腳,竟然再也上不了台。當時,她正唱著“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悶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刹那。寬心飲酒寶帳坐!”,那句子就生生地斷了,如同她濃妝豔抹的人生。

那個當年領著她一起在她家門前站了一夜請求她的父母送她去學戲的老師說,宋春暖,這是命。結果,宋春暖,沒有哭,帶了那套戲服,離開了藝校,找一家幼兒園做老師,常常咿呀地唱著,周圍是大群眼睛明亮的孩子。

妝是化了很久的,本來已經嫻熟的動作生生在鏡子前麵荒蕪,化了改,改了化,畢業演出怕也比那時坦然。

最後,將票看了一遍,黑色的紙上畫著一張張模糊的臉譜,妥帖地放好,踩著心裏的鼓點飄下樓去。

人很多,做了各異的裝扮,貓王,超人,怪獸,甚至變形金剛。服務員也變身成兔女郎或者007。隻有她,宋春暖穿著一件戲服,粉墨登場。

一個男人走到宋春暖身邊,說,可以一起喝杯酒嗎?宋春暖,說,好。其實,她已經注意到這個男人很久了,因為他是整個酒吧裏唯一一個沒有裝扮的人,休閑T恤,牛仔褲,運動鞋,棒球帽,帽簷壓得很低,在燈火的明滅中突兀著,顯得與四周格格不入。現在,他離她那樣近,她看清他的臉,剛毅,硬朗,她甚至聽到他呼吸的聲音,有分明的急促。

她問他為什麼這樣來參加化妝舞會。他說生活裏每個人都是戴著麵具的,素淨的一張臉或許恰恰是另一麵妝容。她就不再多問,陪他喝酒。

從身邊跳過去貼身的男女,男的是007,女的是邦德女郎。看著兩人耳鬢廝磨的樣子,宋春暖暗笑,果真是一對,狗男女。她聽到,男人對女人說,你的香水像極了春天的味道。

宋春暖的心猛地顫了一下,問身邊的棒球帽男子,我叫宋春暖,你叫什麼名字。

梁秋寒。

宋春暖每天隻做兩件事情,與梁秋寒做愛或者等梁秋寒過來跟她做愛。

宋春暖是固執的,否則,她不會冒著被逐出家門的危險執意去學唱戲。隻是,自畢業演出跌倒的那一跤起,她開始相信命運。或許,是真的,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宋春暖成了波瀾不驚的姑娘。比如,遇到那個說她的香水像極了春天味道的男孩子,她是在那一刹那被他的目光灼傷了的。隻是,當她看見007和邦德女郎在一起熱烈地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心裏的火花就瞬間全部熄滅了,連灰燼都未曾留下。

梁秋寒也喜歡戲,他不是戲迷,因為他是戲癡。他陪宋春暖唱戲,唱霸王別姬。她唱虞姬,他唱霸王。他唱“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她唱“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悶舞婆娑。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刹那。寬心飲酒寶帳坐!”。在家裏,穿著整整齊齊的戲服,勾臉。

彼此便是聽眾。

她說,這一生一世你是否已認定了我?

他說,是,這一生一世,你是我永遠的虞姬。

然後,他們做愛,抵死纏綿,世界末日一般。每每都是如此。分不清到底是霸王與虞姬,抑或是梁秋寒與宋春暖。分不清到底是戲,抑或是現實。

菊子的墮落帶著自甘的性質。她勾引麵前的男人,她將自己拔得精光,如一尾光滑的魚,泛著青白的光芒,然後撲過去撕扯男人的衣服。她說,你要我啊,你要我啊,你說過我的香水像極了春天的味道,難道你不想融進春天的懷抱。

男人,說,對不起,當時我認錯人了。

菊子就用纖纖玉指撫摸男人的身體,嘴裏說著,我不管,我不管,你看,你看,我的眼裏都是風塵,滿眼滿眼的風塵。

男人,終究不是聖人,終究在菊子的柔軟裏堅挺。

菊子說,曾經,她等過一個男人七年。菊子說,你也許不會相信,但是這是真的,千真萬確。菊子說,當年的那些歲月裏,她還不知道什麼叫花開荼糜,她隻是覺得那年的花開得很濃烈,火紅色的一大片,開在夢裏。菊子說,就是在那樣的歲月,她遇見他,他的臉,剛毅,硬朗,冷冷的。菊子說,後來她隻得在那個春天極速地不停地奔跑,將有關他的一切甩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