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胎育(2 / 3)

火食之人未有一生無病者,少壯之人病猶未覺,年高之人病乘其所甚而現,精神不能支而衰,病及之矣,此其積非一日之故也。每見年華既邁,不任其病患之苦,必欲決去以為快。不知病根,有生一病之所現,即一藏之受損,乃汲汲焉求以醫藥草木之末療治之。不知髒腑已不如昔,病患白不全祛,況寒涼溫熱之味,解表下裏之藥亂攻妄投,真精愈耗。何如養氣存神寶精,病以漸除,反有過於服餌之效,知命之士味之。

古今名醫惟東垣為聖,其處方治病藥品極多,譬如韓信用兵多多益善。他如張子和之汗吐下三法多宜於北,近日朱丹溪補陰諸方多宜於南,自有醫以來名士不數數也。近醫書充棟,多被庸工剽掠前書,妄著論辨;類集諸方,玉石並載。一遇病患,盲不能辨,宜用何藥何方,人命至重,非以供庸工之嚐試也。嗟乎,三代以還豈獨聖學不能複明,即如小道亦未有可觀者焉。

人生病患乃得於父母稟受之初者,其終當有何疾,亦是定數。家有一仆,其母五旬餘患膈咽而終,其仆五旬餘亦患膈咽而終,如其母之疾。其母受胎後二十年而有是病,其子經五十年而後有是病,則其母未病之先,而其子之病源已受是氣於結胎之時矣,豈非一定之數乎。今人得末疾而汲汲求療於草木之粗,祈禱之末,其亦不知受病之源者矣。

草木滋味原與人身精神本非同類,止是藉其寒溫甘苦性氣救偏補敝耳,然又視其人物質稟,乃可奏功。假如牛馬有病氣質頑鈍,止取藥滓雜煮啖之其病可療。村夫野氓生平不曾服藥,氣質粗蠢,苟遇病患,止須庸醫稍稍品劑其病亦已。至城市中之人病已難瘥,及貴室宦家氣稟既已清淑,藥品卒不易應,雖用上醫處劑,稱量分銖,猶不易冀其全效也。若稍遇沉屙臥榻之病,則岌岌乎殆矣。

人之脈氣不同,不可一類而推。長人脈長,短人脈短,瘦人脈露,肥人脈深,性褊急者脈弦浮,性明快者脈流利,凶狠者脈勁實,慈祥者脈和緩,不攝之人病輕脈重,有養之士病重脈輕,忠厚之脈往來調暢,詭譎之脈乍浮乍沉,其餘素稟暴變之不同,又有不可盡舉者,要在指外盈虛消息之耳。

蜀人通真子注叔和《脈經》已行於世,而其道未行,遂曆湖漢江浙亦未有目之者,及至淮之邵伯鎮,旅於僧舍,亦無聞於人,又將轉而之他。主僧聞之日:子若不設肆,誰則知之。市有寺屋,吾給子具,請試為之。既而醫道大行,家產豐足。一日主僧將化,召其前來密語日:子前生在此鋪街鑿井,今享此報,更宜積德。言訖而化。

神農氏遍嚐百草,盡知草木甘苦寒溫,立法攻治百病。後世醫家相沿為衣食計,承襲差誤,殺人之害多於生人之功。餘見粗工不識身中升降之理,腠理啟閉之度,妄施針藥,致失人命,殊為可惜。士君子須知病前自防之戒,兢兢調適,苟罹小患必須頤神養氣,靜心固精,俟其自複可以萬全。若輕用藥餌,縱得小效,所傷必多。藥無補法,不可輕信。惟有汗吐下三法推陳致新,差為得理,尤須慎而用之。

遠在千萬裏之外,可以數測,近在一身之內,不可以理推,何以故?天地之遠,中國之外,按曆象據圖藉可盡知。若一身之中,心肝脾肺腎之五藏,膀胱小腸膽大腸三焦之五腑位置則可知矣。若其中所以運行,所以溉注,以生吾人者今之醫流雖度量揣摩萬端,終不知也。昔列子稱工人偃師所造倡者,歌舞合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皆傳會革木膠膝白黑丹青之屬。所為內則肝膽心肺脾腎腸胃,外則筋骨支節皮毛齒發無不畢具。試廢其心,則口不能言,廢其肝則目不能見,廢其腎則足不能步。若偃師者非知造化之所為乎。嗚呼,惟如是,然後知吾身中之所以運行,而惜乎偃師之不再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