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昏暗的寢宮中,盛琸從層層衣衫中脫出一條胳膊,坐於桌旁,由著宮婢為他上藥。
瑞王的一劍口子雖然不大卻有些深,皮肉綻開流了不少血,還好沒有傷到筋脈,不然以後抓握都有困難。
宮婢動作已經竟可能輕柔,畢竟是金尊玉貴的身子骨,可越是在意越是膽怯,手指微微顫抖著,不小心就扯到了盛琸的傷口。
盛琸眉頭一蹙,嘴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吸氣聲,還沒說什麼那宮婢就嚇得跪倒下來。“殿下恕罪,奴婢粗手粗腳的弄疼殿下了!”她雙手交疊牢牢按在青石磚上,額頭幾乎要碰到手背。
盛琸並不是個喜歡動輒處罰宮人的性子,素有溫潤親善的美名,自然不可能僅僅因為對方弄疼了他就發脾氣。
“起來吧……”
他話到一半,門外快步進來個小太監,說冉元白求見。
“宣他進來。”他攏了攏自己的泄開的衣襟,將左右包括跪倒的那名宮人盡皆揮退下去。
冉元白進殿時,正與那些宮人擦身而過。大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他來到盛琸麵前,單膝跪下請罪。
“請殿下責罰。”
盛琸支手撐在桌上,斜斜看著他:“別人都是犯了錯讓我恕罪的,偏你明明沒做錯什麼,還硬要我責罰。你倒說說,你何罪之有?”
冉元白抬起頭:“我假傳消息讓殿下以為隴右軍大敗,要殿下為我憂心,是罪一;我知道瑞王與吐蕃密謀卻沒有知會殿下,擅作主張讓呼延廷深入大譽,差點打到了長安,是罪二;已經攻破城門,卻還是讓你受傷,是罪三。”他視線移到盛琸處理到一半的傷口上,眼裏是真真切切的自責與懊悔。
盛琸安靜地聽他說完,竟然覺得還有點道理。
“那要罰你什麼呢?”他抬起受傷的手臂伸向對方,冉元白一愣,但還是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
盛琸稍稍使力,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就罰你為我上藥,替我包紮吧。”
冉元白左手手掌被瑞王利刃所傷,也不是很靈活,可給盛琸上藥這等小事還是不在話下的。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懲罰。
“歲淑……”
盛琸唇角含笑,不讓他繼續說下去:“現在戰事未定,隴右還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罰你什麼都不合適吧。況且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既是為了我,我還要罰你,不是恩將仇報、不識好歹嗎?”
冉元白望著他,一向沉冷的眼眸不自覺柔和下來。麵對心愛之人,任是再冷硬的人也會由冰化水,無法抑製地湧出柔情蜜意來。
他取過桌上的金瘡藥,替盛琸小心翼翼地處理起傷口。他是經常受傷的人,處理起刀劍傷要比笨手笨腳的宮婢利落許多,直到他包紮完替盛琸拉上衣服,盛琸都沒覺出疼來。
冉元白將藥放回托盤,正待退後,受傷的那隻手便被盛琸輕輕握住了。
“阿元,你要為我平安回來。”他將五指插進對方的指縫,再拉到自己麵前於指尖落下繾綣的一吻。
冉元白眼睫微微顫動著,那點輕柔的癢意從指尖一路蔓延全身,讓他忍不住想要縮回手,又實在很舍不得。
他動了動指尖,去碰盛琸的唇:“我會的。我要活著護你一輩子。”
麵對如此深情,盛琸並沒有馬上做出回應。他直直望住冉元白的雙眼,手上一用力,將人拉進了自己懷裏。
冉元白渾身戰栗著,已是忍耐不住先一步吻住了盛琸的唇。
兩人於燭火前情動難分,一雙影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了又分,分了又融,真真是一團曖昧。
翌日晨曦微亮,冉元白未驚動任何人,無聲無息帶著兵馬離開了長安。
謝卿睡了一天加一晚,天不亮就醒了。睜開眼見厲淵還在睡,一隻胳膊壓在他腰側讓他動都動不了,便隻能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
厲淵有粟特人與漢人的血統,眼睫同厲馨一樣,都是極長極濃密的。謝卿無事做,隻好一樣樣分析起了厲淵的長相。
眼睛一定是長得像他娘,但下巴線條倒挺像漢人,嘴唇……是介於兩者之間。
謝卿伸出手指去摸厲淵的雙唇,從嘴角滑到唇峰,再到輕抿的唇線,玩得不亦樂乎。忽然,那雙唇的主人似是不耐他的騷擾,掙紮著睜開了雙眸。
半闔的眼瞳帶著一點琥珀色,謝卿感到指尖的濕熱,忍不住又往裏麵擠了一擠。
厲淵不知是睡迷糊了還是有意報複,視線上抬,盯著他憋笑的臉看了半晌,竟是一口咬了上去。還不是開玩笑小打小鬧的咬,是貨真價實,結結實實的一口。
謝卿眨了眨眼,隨後發出了整座別館都能聽到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