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軼事之五
席娃三十好幾,前些年因學開汽車軋死了人,坐了三年牢,出獄後嫌種地心慌,撇下一個老娘到外邊浪蕩去了。一浪就是兩年多,回來後人頭人臉地穿著西服,紮著領帶,叼著帶嘴煙威風八麵地在鎮上轉了一圈,令人們刮目相看。
老娘已經死了,留給他兩間破瓦房。
席娃轉了一圈回來,在鎮上一家食堂擺了一桌宴請鎮上的哥們兒。酒過三巡,都有些微醉,話匣子就關不住了。
“席哥。發了?”天順試探著問道。這幾年他憑著經營電器蓋起了五間兩層樓,在鎮上首屈一指。
“發……是發了的。”席娃吞下一隻雞腿,“那算……不得個毯事。”
“多……少?”跑運輸的拴勞咽下一口酒,紅著眼問。
“多少是個夠?”席娃一抹嘴巴,“要論經世事……”
“席哥,別打馬虎眼了。”建築專業戶銀弟急不可耐地打斷了席娃的話,“究竟有多少,叫弟兄們也開開眼界。”
“多少?”席娃咕嚕嚕一盅酒下了肚。“不瞞老弟,這闖江湖可不像你搞建築娶了個能勾引男人魂的老婆。”他放下酒盅,伸出拇指和食指。
“八萬?那算個啥。”酒席桌邊的人不屑一顧地端起酒盅。
席娃臉色一變,冷笑一聲,“哼,再掛個圈兒。”
“八……十萬?”滿桌驚愕,酒盅兒落桌了。
席娃卻又端起了酒盅。
“真有八十萬你怕不會回來的。”天順冷笑著揶揄道。
“是啊,有八十萬你沒帶個洋妞兒回來?”
“席哥,拿出來讓弟兄們解解眼饞。”拴勞來了個激將法。
席娃的臉由白變紅,又由紅變白。他把酒盅在桌上轉了個圈。“叭”地反扣在桌麵上。
“打賭。”他滿臉猙獰地站起來,伸出一隻手。
“打賭就打賭!”天順站起來拉住了席娃的食指,接著銀弟和拴勞也拉住了席娃的中指和無名指。
三隻手拉著一隻手,酒席桌上氣氛凝固了。
“賭啥?”天順問。
“先看你們敢不敢賭。我要輸了,從稅務所的四層樓上跳下來;你們要是輸了,每人給我一樣東西:天順的樓房,拴勞的汽車,銀弟的老婆。在座的都是證人,可以立字為據,怎麼樣?”
三個人麵麵相覷,如霜打了的茄子,不約而同地鬆開了手。
席娃緩緩坐下,斟滿了酒。“好,我也不強人所難。來,我敬你們一人三杯酒,以酒代罰。”
席娃在鎮上名聲大震,人人敬而仰之。八十萬。我的天,一元一元壘起來像一堵牆!小鎮人以席娃為耀,在外村人麵前張口就是我們席娃如何如何。這個鎮又分成東堡、西堡、中堡三個村,這年冬天席娃所在的東堡選村長,人們都投了他的票,並要他捐資為村上修水泥街道。
席娃百般推辭,推辭不掉無奈隻好當上了村長。中堡村那個有臉蛋有個兒有腰竅有雪白皮膚的水仙姑娘死纏活纏上了席娃。
“我沒錢。”席娃冷笑一聲。
“我嫁的是你這個人,不是錢。”水仙姑娘指天為誓,非他不嫁,哪怕跟他出門討飯,睡草地吃樹皮……水仙姑娘閃電般地和席娃結了婚。結婚那天,席娃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