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鳥撲楞著翅膀,從窗前不遠處飛過。我以為它會遠離我的視線,可是它不知在什麼地方兜了一個圈兒,又回到我的視野裏。我知道,它在照應著我的心靈,讓我將關於羅爾斯的思索繼續延伸。
一直以為,羅爾斯距離我非常遙遠。就如天上的鳥兒,是可望不可及的。直到讀過他的身世,才知道他竟然和我是同時代的人。宛若鳥兒翩翩飛來,落入我的懷抱。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爽。1921年,羅爾斯生於美國馬裏蘭州的巴爾的摩,1943年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1950年又在該校獲哲學博士學位,以後相繼在普林斯頓大學、康奈爾大學、馬薩諸塞理工學院和哈佛大學任教。作為一名從大學氛圍中誕生的學者,他的整個思想體係充滿了學究氣。有的評論家把羅爾斯與柏拉圖、阿奎那和黑格爾這些思想泰鬥相提並論,但羅爾斯與他們有所不同。那些思想大師均著作甚豐,涉獵頗廣,而羅爾斯的主要著作隻有一本《正義論》。
一本書,足以作為人生的路標的時候,那麼這本書的意義就非同小視了。在人生漫長的征途中,迷惘時的一盞路燈,危難中的一聲問候,飛雪中的一盆炭火,足以讓我們無比溫暖,終生銘記。羅爾斯就是這樣的人,他的《正義論》就起到了這樣的作用。我一直在想,羅爾斯何以寫出《正義論》這樣一部巨著?他最初的動力源自哪裏?精神動力學是怎樣在他身上起作用的?
羅爾斯是在發表了《用於倫理學的一種決定程序的綱要》、《作為公正的正義》、《憲法的自由和正義的觀念》、《正義感》、《非暴力反抗的辯護》、《分配的正義》、《分配的正義:一些補充》等文以後開始撰寫《正義論》一書的,前後三易其稿,於1971年正式出版發行,一出版便在學術界引起了巨大反響。
綠魔,這是《正義論》的代名詞,而它的得名源於這本書第一版的封麵為綠色,當時一些哈佛的學子以此來形容這本書的影響力。該書出版後,全球共有約五千餘部論著專門對其研究討論。這是一個令人驚訝的數字。作為一個清晰的路標,它高高地、孤獨地置於日月風雨中,在路標上,羅爾斯清晰地寫著:“正義是社會的第一美德”。
用冷水擦一把臉,泡上一杯普洱茶,打開窗,打開由以何懷宏為主譯、中國社會科學院出版的《正義論》,窗外的風就姍姍而入,翻亂了書頁。清風不識字,何必亂翻書?驀地想起清代的某位文人的這兩句詩。這清風真的不識時務,闖下了大禍,鬧出了人命,成為那個時代的罪魁禍首。此刻,我的心緒並無那樣的陰影。普洱的香氣在清風中蕩漾,羅爾斯的文字在眼前洋洋灑灑。我正襟危坐。讀一本好書,需要如此的姿勢。
《正義論》三編九章,四十餘萬字,沉甸甸的的一本厚書。羅爾斯在前言中表示:“在提出關於正義的理論時,我試圖把過去十幾年中我所撰寫的論文中的思想集中起來,使它們成為一種條理分明的觀點。”前言展示了他的思想脈絡。正義論,顧名思義,是研討正義的。羅爾斯說:正義是社會體製的第一美德,正如真實是思想體係的第一美德一樣。他把正義觀的規定視為社會發展的基石。開宗明義地講,正義的主題就是社會的基本結構,或者說得更準確些,就是主要的社會體製分配基本權利與義務和確定社會合作所產生的利益的分配方式。他把既存的主導西方社會的正義理論分為兩大類:功利主義的正義觀和直覺主義的正義觀。羅爾斯認為在現代道德哲學的許多理論中,某種形式的功利主義始終占據上風。道德哲學是社會理想生活模式的基礎之一,不改變一個社會占主導地位的道德哲學,便不可能改變這個社會的各種體製。從這點出發,他把功利主義的正義觀當作了批判對象。從事實上看,由休謨、邊沁、亞當·斯密和穆勒等人所傳播的功利主義觀念在西方社會曆來是占統治地位的,這些觀念原則奠定了西方政治製度、社會製度和經濟製度的基礎。然而這些體製並沒有克服社會上存在的深刻矛盾。羅爾斯是一位改良論者,他相信要改良西方社會體製,關鍵在於改變占主導地位的功利主義的正義觀。這是羅爾斯為自己確定的人生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