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對方真的是鬼,許觀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仿佛就要從胸膛裏跳出一樣,他呼吸變得沉重而紊亂,聲音顫抖地說道:“你真的……真的不會害我?”
女鬼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不必這麼害怕的,我又怎麼會害你呢?你是把我從數年寂寞和恐懼中解脫出來的恩人,你是個好人,我永遠記得你的好。你知道嗎,你之所以能比別人釣到更多的魚,都是因為我在水裏把魚都往你那裏趕。你也不用感激我,我這麼做,隻不過是為了報答你請我喝酒的情分罷了。”女鬼腦海裏浮現了他們第一次共飲一壺酒時的情形,當時那種簡單的感覺真是令人難忘。
許觀不相信鬼也會寂寞和恐懼,也不想一個女鬼記住他,不管那個女鬼記住他的好還是他的壞。雖然他很想離開,但害怕女鬼不高興,反而會害了他,因此隻好勉強坐在那塊青石上,喝一口酒壓壓驚,驚恐之色寫在臉上。此時,春雨瀟瀟,天色陰霾,河水比往常更急了一些。
女鬼看著他狼狽的模樣,掩口而笑,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叫小惜,五年前,我還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千金,才十五歲。父親大人為了攀附當朝權貴,要把我嫁給權貴的小兒子。那個權貴覬覦我的美貌,他明知道自己的傻兒子不可能守住一個貌美如花的妻子,他要求我嫁給他兒子,隻不過為了自己的私心罷了。我聽說那小兒子是個癡呆,我不想嫁給一個傻子,也不想被一個糟老頭子糟蹋,就跟父親大人鬧。但父親大人鐵了心要把我嫁給那個傻子,不管我同意還是不同意。他怕我逃跑,便把我鎖在閨房內。我寧死也不會嫁給一個傻子,很想逃跑,但我害怕會被父親抓住,不敢逃。我一旦逃跑,如果被父親抓住,肯定會被打死的。後來,為了壯膽,我悄悄叫丫鬟給我偷來一瓶酒。到了晚上,我將那瓶酒喝光,頓時膽量大了許多。我將窗戶撬開,從家裏逃了出來。很快,家裏的仆人發現我逃跑了,四處追尋。叫喊聲就在我身後不遠處,無數的火把晃動著。我隻有拚命地跑,走到那個斜坡時,我由於跑太快,沒注意腳下,從斜坡上摔倒,滾落。掉到河裏淹死了。至今魂魄還留在這條河裏,整天忍受著河水與流沙的衝擊,忍受著寂寞和恐懼。隻有喝酒的時候,那種感覺才會稍稍減弱。”
聽著女鬼的講述,許觀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的恐懼慢慢減少,反而增加了對女鬼的同情,他似乎明白了前麵女鬼所說的“寂寞和恐懼”是什麼意思。他舉起酒壺,勉強一笑:“喝一口酒怎麼樣?雖然人鬼殊途,我想,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女鬼對他嫣然一笑,對他的好意甚是感激,接過酒壺。就在接過酒壺的那一瞬間,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冷如寒冰;而他的手是溫暖的,暖入陽光。她隻覺得一股暖流注入自己體內,瞬間衝走了數年來淤積在身體裏的寒冷。而他,突然接觸到那麼冰冷的手,不禁打了一個冷戰,但臉上依舊布著微笑。
女鬼飲了一口,隻覺得酒在體內迅速流動,有一絲絲溫暖。雖然這份溫暖,對於她嚴寒的體質來說根本無濟於事。女鬼繼續說道:“我運氣比較好,這兩天就有一個婦女要來代替我的位置,我終於可以解脫了。”
“你是說有一個婦女,兩天後會在這裏淹死?”許觀滿腹狐疑,他覺得未來的事也可以預測的話,那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兩天後,雨依然下著,但已經小了很多,變成毛毛細雨了。河水由於兩天來的下雨而暴漲,水流湍急。許觀依舊坐在那塊青石上釣魚。今天女鬼小惜並沒有出現。許觀一抬頭,看到一個婦女,牽著一個小孩從岸上朝自己走來。許觀的心撲通撲通地跳:難道真如女鬼所說,婦女會淹死在河裏?
在許觀釣魚的地方,往上遊大約十丈左右,有一根過河的獨木橋。婦女牽著孩子走到獨木橋邊,躊躇了一會兒,向許觀這邊望了一眼,然後朝獨木橋上走去。許觀心中一抖,想要提醒婦女不要過河。但還沒喊出聲,婦女腳踩在滑溜溜的獨木橋上,腳下一滑,落入河中,就在她落入河中的那一瞬間,奮力將自己的孩子推到岸上。婦女在激流中掙紮著,幾次沉浮之後,消失在河麵上。他的孩子在河岸上不知所措地哭喊著:“媽媽,媽媽!”